云端隐现半边残阳,初秋的傍晚已开始提前透支凉意。 雨后的官道上泥泞不堪。 线条雅致的马车在奔驰,辘辘的马车声寂寥而单调。 车身四面装裹有昂贵精美的丝绸,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略显厚重黄色帷幕遮挡,车驾上銮铃发出锵锵金石之音。 车尾随行分成两列,数十匹军马同频紧跟在后。 那是帝王銮驾。 马车内热气蒸蒸,内壁四周严丝合缝裹满了裘皮,四角放置了暖炉,一张巨大的裘皮几乎铺满了整间内室。 车上二人一坐一躺。 一人靠窗倚坐,金黄色的战衣软甲未卸,满面血污未拭,容色痛苦,双眸潮红,喃喃垂首向怀里低语,“快到了,就快到了。” 一人低眉散发躺在他胸口,裘皮捂在肩颈,纯白的亵衣隐现,敛眸半阖半睁,长如黑翎似的睫羽在他瓷白泛青的面庞上投下一排淡淡的阴影,他体量清癯,容色秀丽清冷,蹙起的眉峰积聚了痛楚,淡薄的唇上却残留着缥缈的笑意。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应。 但这孩子应不会再骗自己了。 他晓得自己最是重诺,定会乖乖听话。 是人皆要走尽这条从生至死之路,临到头时,薛纹凛心中却是有些怯了。 他从不是贪恋权势,从不轻易对世俗起过欲念。 但这泱泱国土,是他金戈铁马打下的江山。 这芸芸众生,有他不敢企及的安定喜乐。 他只是想—— 做回一个普通的薛纹凛。 能在无忧无虑时肆意张扬,能在满腔赤诚时精忠报国,能在举步维艰时恰逢知己,能在雨过天晴时获心中宁静。 最是能在情窦初开时,遇一真心人,而后不言而信,相濡以沫。 终究是他太贪心。 薛纹凛答应过自己,如这次制敌归来,就此隐退,再不问世事。 终究是他太自信。 薛承觉脆弱的眼角又落下一颗热泪,拼命想要稳着颤音,“师傅...皇叔...朕以后不会再惹您生气了。母后...母后给朕看了和离书......朕都明白了。”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