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手坚定地反握回去,寇仲带着宁楚一步一步,向着天津桥慢慢走去。
绝不后悔宁楚想开口让寇仲不要再往前走了,但却发觉自己居然开不了口,只能任凭寇仲拉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在天津桥上的那人,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如此的相貌,如此的气质,这世上没有人能与他媲美。
宁楚紧紧地盯着石之轩的侧脸,发现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星霜斑白的双鬓,他和十八年前没有任何改变。
甚至连那冰冷严酷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宁楚屏住呼吸,瞬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年前幼弱无依的状态,只能攀紧身旁的寇仲,希望他能带给他一些勇气。
宁楚不知道为何自己见到石之轩会这样的反常,也许是这具身体里血脉相连的感觉,再加上曾被石之轩抛弃,对他有恨,却知道自己武功不够高,根本无法报仇。
而更让他无法承认的,是他对他还有着期待。
宁楚咬着牙根,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石之轩的身上挪移开去。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父子关系了,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
寇仲就算不知道这位身穿儒袍的男子是谁,但也逐渐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在之前襄阳郊外,宁楚也曾如此反常过,虽然只是眨眼的一瞬间。
邪王石之轩。
寇仲的头皮立刻发麻,但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因此而停顿,尽量保持着若无其事,仍是一步一步地拽着宁楚向前走着。
在与石之轩即将擦身而过时,寇仲和宁楚两人均忍不住停顿了片刻。
石之轩的身型并未动,目光仍凝视着桥下涓涓流动的河水,深深叹息一声。
宁楚听到这声叹息,脚步便再也迈不动了,不禁别过头朝石之轩看去。
石之轩冷酷的眼神忽然生出变化,按着桥边的石栏,露出缅怀回忆的神情,语气出奇的平静,似在自言自语地说道:“石某这一生,自认只做过一件错事,宁小友可知是什么事吗?”
宁楚浑身僵硬,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石之轩认出来了。
他紧紧抿着薄唇,不吭一声。
寇仲见宁楚的表情不对,便接话道:“前辈所指的,是否是害死碧秀心前辈一事?”
石之轩留下不死印法,害得碧秀心惨死,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武林秘闻,而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石之轩闻言大笑道:“秀心并不是我害死的。
《不死印法》乃是我送与她的礼物,我与她情深意重,又怎么会害她?”
寇仲腹诽,倒是没怎么信他所说的话,而是顺着石之轩的意思,接茬道:“那前辈所指的是何事?”
石之轩仰天洒然一笑,转过身来,负手朝宁楚走来,一直走到他的左侧,像研究他侧面轮廓的线条般细审他。
宁楚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出他来,按下心中的期待,垂下眼帘,双目盯着桥上石栏中精细的雕刻,尽量放缓自己的心跳声。
石之轩沉默了半晌才道:“十八年前,石某曾经杀了一个人。”
宁楚的心跳一滞,攥着寇仲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入了寇仲的手背,后者心中讶异,却并未有任何异样。
身旁石之轩的声音仍源源不断地传来道:“这件事是石某悔恨一生的错事,即便穷极一生也要补偿。
希白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孩儿,我决不允许有人让他失望。”
宁楚眨了眨眼睛,好像他有听却没有懂。
怎么和侯希白扯上关系了?原来石之轩并没有认出他吗?寇仲却听明白了,此时才知侯希白原来是邪王石之轩的徒弟。
不管石之轩十八年前杀的那个人和侯希白有什么关系,对方对侯希白的爱护是显而易见的。
寇仲联想一下襄阳城外曾经出现过的杀气,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立刻明悟,哂笑道:“原来老跋是被前辈你逼走的,我就说谁还能有那个能耐重伤他。
连徒弟谈情说爱也管,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石之轩仰首望往天上明月,目光又变回无比的冷酷无情,淡淡道:“希白等若我子,父亲管儿子的事情,又有何不可?”
寇仲撇了撇嘴,并没有继续和对方吵下去。
这江湖上,有实力的人才有权力说话,石之轩想要做什么,根本没有什么人能阻止得了。
宁楚根本没注意后来他们在说什么,他的思维在石之轩承认自己十八年前做了错事之后,就陷入了挣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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