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没有想到再次遇见林惜柔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同样还是虹桥,同样是细雨濛濛的天气,可人比着上一回却大不相同。
她冷眼望着虹桥码头聚集的数百名正在祭奠自己父亲的百姓,就如同一个旁观者,绝世而孤立。
甘棠不禁想起忠义公的生平来。
这位人人称道的布衣宰相为官二十载,严于律己,廉洁奉公,半生都在为穷苦百姓而奔走,在坊间留下的官声极好。
甘棠虽很难理解具有这样不求回报,一心为公,大公无私的人,可心中对这样一位为国为民的宰相也心存敬畏。
据说当年他不幸罹难,百姓们无不痛苦流涕,就连那些秦楼楚馆都闭门谢客。送葬那日,更是十里长街高举白幡。
这样一位为国为民的宰相,却也有着为人父母的烦恼,养育的一对子女完全是两个极端。
长女林惜柔年少成名,是为人所称道的才女,而次子林迦南则是十足十的风流纨绔。
只是后来林迦南为救父亲也葬身在那场暴乱里。
他死的时候才十八岁,后来人们提及他时,也渐渐忽略了他纨绔的名声,只称道那是一个忠义仁孝,容颜丰美的少年郎,而在自己的父兄去世后没多久便嫁人的林惜柔反倒名声不大好。
甘棠听着阵阵哭嚎,心中实在不解,这么多年过去,为何百姓们好端端又突然在虹桥祭奠?
等等,虹桥!
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商少卿说虹桥曾经重建过,难道当时他罹难的地点就在虹桥吗?
甘棠总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虹桥,金明池,科举,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她想得入神,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小棠真的相信天道不公,人心不弃这句话吗?”
甘棠转头,瞧见花孔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
他怎么又跟过来了?
甘棠想起他曾说过自己就是京城人氏,问:“小赵可知晓他们为何好端端在此处祭奠忠义公?”
他淡淡微笑,“他们啊,也许是心生愧疚。”
“愧疚?”甘棠不解,“他们为何要对忠义公心生愧疚?”
他敛了笑,“小棠真要听?”
甘棠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不能听?”
他沉默片刻,“因为当年忠义公是被他一心所维护的百姓所害死的!”
甘棠一脸错愕,“怎会如此,不是说忠义公当年死于白莲教暴乱?”
她虽未亲眼所见,可百姓们皆这样传,就连顾雪臣都没有矢口否认过。
他缓缓道:“当年忠义公提出要让天下百姓皆有书可读的政策,不只如此,还提出女子亦可读书入仕。可是女子想要读书入仕何其艰难,忠义公与其最得意的门生顶着巨大的压力为一双双渴求的眼睛奔走。”
“终于,他们为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们争取来了机会,朝廷答应为他们建校。可就在学校建成的当日,那些原本要入学的女子全部后悔了。”
甘棠惊诧,“为何要反悔?”
“因为有人用财帛收买了她们,”他微眯着眼睛望着码头上披麻戴孝的百姓,眼里闪过一抹恨意,“不仅如此,她们的家人还将忠义公骗到虹桥,然后早已埋伏在虹桥的白莲教的人引发了埋在桥洞里的炸药。忠义公的儿子林迦南赶去救人,结果一同被炸死了,林家父子尸骨无存。”
“那一场爆炸引发了大火,整个码头连头周边的房舍烧了一天一夜。你说,他们这些人是不是该心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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