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歌缓缓拾阶而上,阶下的人突然出声:“释禅大师。”
他止步回眸,她依然长身玉立,仿佛只是参加了一场盛宴而不是一次恶战:“释禅大师,前路莫测,可惜非颜不便远送。”
她语中终于没有了笑意,声渐低沉:“珍重。”
说这话时,她低垂了头,有风过衣袂,几缕银灰色的长发遮去了表情。
“阿弥陀佛,冷施主亦请珍重。”
释禅庄严地宣着佛号,他转身,迈入他的世界。
冷非颜静静地伫立山下,指间已成惨淡的碧色,没有什么好悲伤,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不过是个毫无悬念的结局而已。
可是当那袭僧衣缓缓没入山门,沉重的声响缓缓闭合、隔绝这三丈红尘时,她突然想起那句吻我之眸掩我半世流离……原来,终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不管我怎么努力,你终是虚幻,我只有服从我的宿命,行走江湖,深陷江湖,最后葬身江湖。
伤口开始大出血,那是朱果续命丹也挽救不了的伤,冷非颜勉力回身拍拍身后的晨凫,很是不舍地抚了抚它的头,它亲昵地用鼻子拱她,于是她便笑了,想不到,一直陪我到最后的,竟然是你。
吻君之眸,掩君半世流离……:释禅大师是到寺里才看到手上的含光的,他从又出去,山门前石阶漫长,那袭白色的身影就那么委顿于地,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死了么?太好了,她终于死了,中原武林那么多人的血总算没有白流,对不对?没关系的,她本来就应该死,她所欠下的血债,死上一百遍也不够偿还万分之一,对不对?没有人会同情她的,人人都应该拍手称快,是不是?可是藏歌你是在颤抖吗?不,我为什么要颤抖?我高兴还来不及,整个中原都应该举杯同庆。
嗯,晚上喝什么酒来庆祝呢?啊,我已经出家了,不能喝酒了,那么以茶代酒吧,什么茶呢?“释禅大师您没事吧?”
看门的小僧轻声地问,释禅在笑,平时很少看到他笑得如此开怀,他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然后踉跄着往下面走,是什么时候,这青石的台阶如此漫长?他努力回想燕楼的犯案现场,那一片片淋漓的鲜血、碎乱的残肢以及他们不甘的怒视,不错,这个罪魁祸首,哈,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么?你不是无敌的么?你不是一向都令人闻风丧胆的么?藏歌,你笑的好奇怪,你是不是在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我是高兴,对,我是高兴。
你以为任何一个男人得到你的恩宠都应该感恩么?你以为你侮辱一个男人还能让他爱你一辈子么?不对,我已经出家了,我现在是一个和尚,和尚是应该四大皆空的。
脑子里好像乱作了一团,他终于缓缓地靠近了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冷非颜,你确实是万死不足抵其罪,死得好,哈哈哈,死得好……可是你怎么会死呢?那样冷漠高傲的你,那样目中无人的你,那样制敌于无形的你,怎么会死呢?冷非颜你逗我玩是不是?你别玩了我不会上当的,我不会上当的。
别以为你死了我会伤心,我帮你刨个坑还嫌累,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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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死的对不对?如果这是一出武侠剧,不是最后都应该主角抱得美人归的吗?如果这是一出言情剧,那么你起码还应该在我怀里罗嗦半天,交待一下遗言对不对?倾身,微凉的身体入怀,她坚毅骄傲的脸庞终于失了那种尖锐锋利,许是鲜血流尽,苍白得如同大石压过的纸娃娃。
周围已经引来寺中很多僧人,但是没有人说话。
释禅大师颤抖着抚上她微卷的褐色的眼睑,那双洞若观火般的眼睛如今合成一条完美的、永远不会再睁开的弧线。
众僧默默地看着这位少林高僧,他将脸缓缓埋入她怀里,没有声音,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哭。
灰白色的僧衣下,他的双肩剧烈地颤抖,好吧冷非颜,我认输了。
我承认我会很伤心,我承认我会很想念,我承认我会舍不得。
别闹了,冷非颜,你醒过来吧。
大不了我让你叫我小秃驴,大不了我夜夜念经给你听,大不了我作你的妻,好不好?好不好?轻轻拨开她紧握地手,里面是一枚已经嵌进手心的飞燕扣,想起临敌时那个人那一句‘如果他们追过来,你和晨凫先走。
’非颜,你不是很喜欢那首歌,我唱给你听,听完后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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