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危难之际人所有的潜能都爆发至极限,张泽洋濒死之下力道陡增,扬起手肘向斜后不断重击日山的腰胯。“啊恩……”日山的腰胯因产后没有好好休息,骨盆愈合缓慢又屡次受创疲劳,吃不住任何气力的状况下再被重击,刻骨锐痛顺着神经直达大脑。但他不能松手,松手了家主就会被这个叛徒出卖,松手了大少爷就会有性命之忧,少年的发梢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捱着张泽洋数次肘击,终于摸到了最初砸向对手头部的石块。“砰——砰——!”沉闷的声响骤然回荡在山洞内。日山一次又一次的挥动胳膊,到最后几乎是机械性的击打,石块逐渐被鲜血浸染,身下压着的叛徒再也不动。山洞的尽头却忽然传来日军军靴的踏地声。原来那日本军官压根再懒得和张泽洋扯淡,干脆的带来士兵,打算抓走这个贪财的中国人,以拷打的形式逼问出他到底有什么“值钱”的秘密。日本人的火把晃进山洞中,却只见到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歪斜着骑在张泽洋面朝下跪着的尸体上。少年的腰背弓曲,大腿上正插着尖锐的石刃,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然而他手中拿着的石头上却染满了鲜红,甚至还有黏腻、乳白色的,类似脑浆的黏液……“……抓走!”就连那个小队长也心下骇然。日山被鬼子扯住胳膊的时候,甚至没什么反应。他的内心一片平静,或者说脑中轰然而至的思绪过于纷乱,让他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了,只觉得自己做了件对的事,终于为家主尽了些绵薄之力,手腕被捆上绳子时甚至还有些满足……张启山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锤子,却看见一溜日本人从山洞深处涌出,推搡着个上身捆了绳索的人。那人虽然灰头土脸,却从身形到步态都格外眼熟,简直……就和从村中抓壮丁时如出一辙。但是这一次,日山没有再给他比划任何手势,少年的腿上受了伤,鲜血顺着裤管流淌,滴滴答答地坠了一路,目光却是一片空茫的,唇角却钩挂着一抹似满足的微笑。那表情,像极了慷慨就义,更像是心愿所偿。快走到他们这的时候,日山猛地向前两跄了两步,他曲着腰背,面容灰败,只有双唇与颧骨上还透露上不健康的艳红,就似一个人临终之前最后的回光返照。张启山大睁着双目牙龇欲裂,却被身后的一名精锐死死地抓住了。他的内心像有一头喧嚣的野兽,嘶吼着要冲出胸肺、撞破咽喉,狂啸着冲向敌人,将他们尽数撕碎。但是他没有,他手中有的是一把锤子,而日本人背上的是一杆杆步枪。三牛下意识的移了一步,挡住张日山与张启山可能接触的视线。然而少年艰难的直起腰身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却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当晚,日本人宣称抓住了一名坤泽。阿诚拿着份商会发来的购销清单快步走进房间,明楼正在北平的酒店中等他。“怎么样?”“有消息了。”阿诚拿着手中的文件递给明楼,“我比对了很多组资料,按照张家士兵提供的情报,如果日本人是抓壮丁的话,肯定是开拓或营建工事,这需要大量的劳动工具、建材与土火药,肯定不可能全用军方供给。所以对比过三省商会这几个月的购销清单,以及可能营建军事工事的地点,只可能有一个地方……”明楼翻看着阿诚递过来的清单,颔首示意他说出判断。“哪?”“热河,卓索图盟。”阿诚深吸一口气,又从上衣口袋内掏出了一份折叠的地图来,“我也调出了那块的地形图,”他的指尖在卓索图盟的某个地方点了点。“应该就在这里。而鬼子在卓索图盟营建工事,可以起到三个作用。一是巩固对东北的占领,戍守边防;二来为了侵略提供后方补给;三,是如果他们日后准备南下,那里将会成为内陆一个十分重要的中路截点。”明楼沉默了片刻,修长的指尖敲击着手下的沙发:“这可是在由北到南的咽喉上卡上了一根毒刺啊。”他站起身,取过了衣架上的大衣——“看来,咱们得和大日本的皇军们好好谈一次生意了。”坤泽,在大和民族眼中是个稀罕物。早在唐代,日本作为形同附属国的番邦,乾元与坤泽的数量就少的可怜。从遣唐使的言谈记录来看:但凡乾元与坤泽,必出现在皇室、贵族宗亲之中,如此也未见常有。所以在倭寇们眼中,乾元与坤泽就是尊贵的象征。而现在,他们捉到了一个坤泽!就在他们的劳工营里!酒井中校几乎想要喝一杯了!大声唱着“樱花”,再温一壶清酒,就上一些秋刀鱼。但是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干。酒井中校抽出了腰间的日本刀,他将它命名为“菊一郎”。代表着日本人荣耀的菊一郎点上日山的胸膛,刀尖把残破的布料割开,在白皙的胸膛上划出了第一道血口。张日山被捆着双腕吊在劳工营的空地上,那里已经特地为他架起了一个支架。少年的手臂上缠绕着粗劣的麻绳,用力拉扯着他只有脚尖才能细微着地。他大腿上被石刃刺透的伤口被草草止了血,却仍有殷红透出纱布洇出血色。吊起的姿势维持二十分钟就会让人呼吸困难,他向上昂着头,艰难喘息。“所以,你是说,张君是为了抢你的玉佩?”刀尖抵住肋骨,向上拉出艳丽的血珠,一路破开日山的领口,让少年从颈项到胸膛的部分完全裸露。一个坤泽肌肤带来的诱惑,远比他的招供更让人富有快感。站在酒井中队两侧的日本兵甚至有人不安的动了动腰,胯间的布料已经勃起了一个不那么谦虚的小帐篷。但是俘虏必须先要给头目享用,这是自然界的法则。而酒井很快在日山的脖颈上发现一枚被红绳串起来的玉佩。他不太懂这东西,那在大日本国是上流社会的贵人才有资格佩戴的物什。雕凿精妙的乳白色石头,即使在探照灯的晃耀之下也显得温润、清雅。酒井上前,一把拽下了那块玉,他要把它送给他心目中的天照女神。少年失了血色的唇角动了动,艰难的嗫嚅出了一个字:“是。”酒井在手中掂了掂那块乳白石头的重量,敦实。他的农民脑袋想不出更加精妙的形容,就好似他这辈子也写不出“俳句”,但是既然能为了块石头杀人,想必该是很值钱的东西。日山似乎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他半阖的眼中闪过一抹鄙薄,忍痛强道:“祖传的……”声音很轻,他已经没什么气力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挨不过这遭了,可他并不后悔,他干掉了叛徒。实在不行可以咬舌,还可缩骨后去撞刀,日山这样想着。如果自己死了,家主就可以毫无累赘的逃到南方了吧?说不定以后还会找一个更加乖巧的坤泽,从此真的……脱离张家,就像他一直以来期望的那样。张日山不忍再想。他的生命里不希望有你的存在,所以你必须死,就当是为了那群因自己而被抓的张家弟子,就当是为了让大少爷从此再无负担。大少爷,他不想叫家主,而“大少爷”是他被允许的最亲近的称呼。他珍而重之的、偷偷的将这三个字节在舌尖又念了一遍。远处营房中的张启山,被精锐们用绳子捆在了屋内承重的木柱上。“放开我。”张启山不记得他已经说过了多少次。“家主,少夫人有令。如果与您同时遭遇危险,务必保住您。”日山从家中带来的一名精锐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广场上猝然响起了皮鞭抽击肉体的声音。张启山的瞳孔骤缩,双手紧握成拳。“那你们少夫人就没说过,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精锐狠狠一闭眼,垂首强辩:“但是家主,少夫人他……他是因为同泽洋争一块玉佩啊。他还因为玉佩把泽洋兄弟……”他微微偏过了过头,年轻的面容上写满失望,“就算玉佩是咱们张家祖传宝物,也断没有为财物族内相残的规矩。更何况,他这一举可是将咱们全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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