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超心里&ldo;咦&rdo;了一声,捡在手中打量,只见是一幅葱青色丝帕,下角绣着一段柳枝。单超虽然是个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乡下高土帅,但手一摸丝绸质地,也能觉出名贵,显见不是什么丫头宫女落在这里的。他把那柳枝刺绣翻来覆去摩挲了会儿,隐约觉得哪里熟悉,突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了。‐‐裴子柳!这是裴子柳的丝帕!怎么会落在贺兰敏之经过的路上?!有关于贺兰敏之的种种下作传闻从单超脑海中飞快掠过,随即定格在了刚才鬼鬼祟祟向内院走去的背影上,单超手一紧,丝帕在拳头中攥成了一团。谢云走过来看了眼,面上也闪过一丝意外:&ldo;裴家那姑娘才十二三岁吧,贺兰敏之可真是想死啊……&rdo;这声音很轻,却像是铁钳将单超的心瞬间抓紧,他不假思索就拔腿向贺兰敏之离开的方向追去,转过长廊尽头,只见不远处满排下人住的偏房,此刻都是黑寂寂的,只有最角落里有一点极不易察觉灯火闪了闪,随即忽然灭了。如果单超刚才还有点疑惑的话,现在那一丝迟疑也完全消失了:裴子柳这样的千金小姐,若是自愿跑来私会情郎,会选在这种犄角旮旯破破烂烂的下人房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混合在夜风中、因为距离遥远而显得极其低微的闷喊忽然传了出来,若不是单超耳力敏锐,肯定会把这声音当做花园中树枝晃动而忽略掉。‐‐不好!单超眼底狠色一闪而过,旋即举步就要过去,然而肩膀上突然一沉,回头只见赫然是谢云按住了他。&ldo;师‐‐&rdo;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此时谢云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他下巴微抬,望向更远处幽深黑暗的树林,瞳孔急速放大又骤然紧缩,肌肉因为极度绷紧而在宽袍广袖下显出了不太明显的线条。&ldo;别走,&rdo;他吐出两个字。极度震怒中的单超没理解这简单的两个字:&ldo;什么?&rdo;谢云没说话,一只手纹丝不动扣着他肩膀。&ldo;……&rdo;单超终于有些恍惚,也有些难以置信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贺兰敏之这么多年来胡作非为、却又顺风顺水地活到现在,除了他是武后娘家最后的男丁之外,还有个魏国夫人贺兰氏在圣上面前撑着的缘故。以此人品性来看,估计没少在圣上面前给谢云下眼药,而谢云又偏偏投鼠忌器,无法彻底将他置于死地。但若是……这只老鼠自己找死,那就简单多了。更何况河东裴家是东宫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几乎人人都知道裴大小姐是未来内定的太子妃。若是她在行宫中出了事,若是东宫断了条臂膀……从骨髓里窜起的寒意浸透四肢百骸,让单超紧咬的牙根都觉出发冷。&ldo;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对权势财富汲汲钻营的&rdo;‐‐但那钻营竟要用这么卑劣甚至是肮脏的手段,要用另外一个天真无辜的小女孩子作偿?那样的权势财富,得来也能心安?不觉得心寒?单超开了口,尾音沙哑不稳,一字一顿地对谢云道:&ldo;你放开我。&rdo;销兵人谢云没答话也没松手,整张脸似乎都隐没在黑暗中,唯有眼梢闪烁着一点微微的寒光,像冰碴锋利的棱角。单超动了动肩膀,没挣脱,谢云的手似乎已经僵了。他再上前半步,就硬生生地从那只手的桎梏中脱离了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再回过头,开口想说什么,但胸膛起伏了好几下,只有那口热辣酸楚的气活生生憋在胸腔里,吞又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ldo;那只是个小姑娘……&rdo;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露出太多失望,但语调的嘶哑已经泄露了真实的情绪。哪怕谢云能解释一句也好,哪怕只给个苍白虚假的借口也好。但谢云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动,只默不作声地杵在那里。单超终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又是远远一声闷响传来,虽然轻微却像是个尖锐的小钩子,深深扎进单超心里活活钩出了一丝血肉‐‐他摇头深吸了口气,再不敢犹豫,转身向远处的下人房飞扑而去!在他身后,谢云缓缓将手伸到腰后,铿锵一声拔出了太阿剑。&iddot;单超这一纵堪称兔起鹘落,转瞬就来到下人房门口,砰一脚狠狠踹开房门。里面悉悉索索的动静戛然而止,紧接着贺兰敏之惊慌的声音响起:&ldo;什么人?!&rdo;裴子柳再忍不住哭喊起来:&ldo;救命,救命!&rdo;单超大步走进屋子,伸手掀起贺兰敏之,不由分说照脸一拳!单超震怒中的那一拳其实都留了余地,否则能当场把贺兰敏之的脑浆从耳朵里打飞出来。但贺兰敏之是个富家公子,根本挨不住,当场稀里哗啦摔倒在地,只觉眼前发黑耳边轰鸣,待回过神来只觉得满嘴腥甜,当下吐出了半颗牙。&ldo;谁敢……是你?!&rdo;单超转身拉起裴子柳,只见小姑娘已哭得鬓散钗乱,惊恐中分不清人,只知道伸手乱打尖叫。单超瞥见她身上倒还勉强剩着小衣,因为惊怒而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顺手扯下自己的外衣把她包住,喝道:&ldo;别怕!别哭了,是我!&rdo;裴子柳全身发抖,透过泪眼勉强看清了来人,登时&ldo;哇!&rdo;地一声扑过去:&ldo;救救……救我,单大哥,救我!……&rdo;&ldo;没事了,别怕,&rdo;单超胡乱安慰几句,伸手拉起裴子柳想带她走。但惊恐至极的小姑娘哪里站得住,仓促中单超只得一手抱起她,然后转身看见贺兰敏之满眼赤红从地上爬起来,登时一股怒火撞上喉咙,眼角余光瞥见床榻边的圆桌上似乎有个茶壶,便伸手拿住了,掌心用力一握。单超何等掌力,只听嚓地一声,壶身竟然在他掌心整整齐齐断成了两半。单超随手扔了一半,捏住另一半露出尖锐的断口,径直走向贺兰敏之。&ldo;你想干什么?&rdo;贺兰敏之好不容易扶着墙才站稳身体,恼羞成怒道:&ldo;姓谢的没告诉你我到底是谁?&rdo;单超照脸一拳,骨肉相触发出令人胆寒的脆响,贺兰敏之再次被揍得摔了出去!裴子柳吓得大叫,拼命挣扎。单超抱稳小姑娘,一边安慰她,一边抬脚重重踩住贺兰敏之的肚子,虽然面上冷静,但心里却有股左冲右突的邪火找不到出口宣泄,逼得他几欲发狂。‐‐他也不知道这邪火从何而来,因为小姑娘的惨状?贺兰敏之的兽行?还是因为另外一种更深沉的失望和‐‐迁怒呢?&ldo;畜生,&rdo;单超居高临下盯着贺兰敏之涨红的脸,冷冷地给出了回答,握着尖锐的瓷片就往下刺去。他这一刺其实不是奔着要命去的,只是要坏贺兰敏之的腰肾经络‐‐习武之人对经络穴道熟悉,只要刺到了某个点,便可将贺兰敏之变成个不能人事的废人,从此也就不能再害人家小姑娘了,可谓报应不爽。然而贺兰敏之没他想象的那么硬气,耽于声色的男人总是比较怂,见瓷片锋利的断角刺下来,第一反应就以为是要他命来的,当即失声大吼:&ldo;住手!你不能杀我!你想让这事闹得所有人都知道?!&rdo;单超的手顿住了。&ldo;你杀了我,还妄想这事能盖得住?别看皇后现在赏识你,到时候秋后处斩,抄你满门……&rdo;单超扬声一笑,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睥睨:&ldo;单某无父无母,没有满门,谁想来抄就抄吧。大不了‐‐&rdo;大不了回大漠去狩猎放马,天大地大,哪里没有个存身之处?至于那些想不开放不了的绮思妄想,今晚过去,也该彻彻底底地认清了吧。一股热辣的酸楚被狠气强行压了下去,单超踩在贺兰敏之身上的脚一用力,却听他断断续续地嘶声叫了起来:&ldo;好……好,你有种!但你不怕人知道,这小丫头,这姓裴的小丫头也不怕人知道吗?!&rdo;单超一愣,连裴子柳恐惧的哭泣都吓得呆了呆。&ldo;这事要盖不住,就是你坏了她的名声!到那时不用圣上追究,裴家自会给她一根白绫吊死!最好也是送进庙里去,嘿嘿,青灯古佛吃素一生,看河东裴家是感激你,还是恨不得宰了你?!&rdo;裴子柳含泪的眼眸猛地睁大了,眼珠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面孔透出青白。那一瞬间,单超突然又想起了在锻剑庄正堂前,面对那具焦黑女尸时的感觉。从江南到京师,从江湖到朝堂,这世道对弱者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苍白乏力,一样的无可奈何。单超看看裴子柳,小姑娘嘴唇发着抖,全身冰块似的冷硬,紧接着倏而望过来。她的目光若是能化作实质,必然是一只正拼命伸向浮木的,湿淋淋垂死的手。&ldo;……&rdo;单超松开了踩着贺兰敏之的脚,退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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