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学校放寒假了,林向黎领了今年最后一笔工资,浑浑噩噩地走出校门,他走了几步,又回首望了一眼教务大楼,心想,一年前,他从里面走出来时,是万念俱灰的,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更能逼死一名代课老师。
他落到了尘埃底部,像一具无人在意的蜻蜓的尸体,僵直地死去,也只是千万只中最不起眼的一只。
天真的天冷了,林向黎放弃了座驾小毛驴,他的脸开始皲裂蜕皮,埋在羊绒围巾里勉强喘息。
围巾的主人已经失联大半个月,好有骨气,说再见就再见,林向黎时常想,怕是再也不见?
自己就像一个深闺怨妇,每夜都缩在被窝里翻阅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没有你侬我侬的爱语甜言,全是“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我来接你”
“好”
诸如此类的干瘪对话。
可自己就能翻看大半个晚上。
听见隔壁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林向黎还得马上下床去查看母亲的情况。
林母发现儿子再也没有频繁外出,知道他和那个男人是真的断了。
孤儿寡母恢复了往日单调清贫的日子,桌上少有大鱼大肉,医生也是叮嘱她不能过多射入油腻食物,是省钱了,其实却是疯狂地在花钱。
她吃的每一种药都价值不菲,超过她原先慢性病的费用,她心疼极了,几度想开口说不治了,这笔钱即便是借的,那得还到猴年马月?
寒假在家,林向黎几乎闭门不出,王阿姨每天都要过来串门,不由得好奇:“小林啊,你那个……那个对象,还好伐啦?”
林向黎一怔,摇摇头:“还好。”
王阿姨奇怪道:“还好么,就带来给你妈和阿姨瞧瞧呀,你岁数也差不多了,就算你妈生着病,可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对伐?”
林母听得心惊胆战,赶紧打圆场:“丽娟,我现在这样,就别催小辈了,拖累人家。”
“王阿姨,其实……”
林向黎怎么也说不出“分手”
两个字,“我现在还是想以我妈为主,把病看好最重要。”
王阿姨摇摇头,叹息:“看缘分、看缘分咯。”
缘分是天注定,但爱情还是要事在人为,林向黎很怕再这样下去,某人或许要把自己给忘记了,于是他试图发些消息来引起对方注意。
【我想你了。
】
【好想你。
】
【想你了,你呢?】
他数了数,起码有七八条,但对话框全是自己这边的,他的絮语痴言石沉大海,这片海未免也太深沉、太遥远了,给一丝丝反应都不行吗?
于是他开始失眠,手机一震马上就清醒,一看,是垃圾短信。
寒风钻进他的破窗子里,冻得他辗转难眠,他起身去母亲房里给其掖被子。
出来后坐在客厅里像一具僵尸似的,他在凌晨三点哆嗦着,用毫无知觉的手指打字:“简铭,你这个骗子。”
他发完,手机哐啷砸在了桌面上,发出巨响,可他毫无反应,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蜷伏着像一只冻死在街角的流浪猫,他渴望的家,在这个寒冬碎了。
年廿四,江南人家都开始“掸尘”
,打扫房屋,扫去一屋子的晦气以便迎接新年。
再穷的人家也得过年,林向黎开始里里外外忙活起来,往年他家就随意清扫一下,母子二人过年颇为寒酸,也不想搞这么隆重。
但今年,林向黎觉得就当是祈祷母亲病愈吧,好好打扫一番,是一种虔诚的仪式。
林母的身体愈发的差,她现在基本上都是卧床不起,江南的冬天是极其湿冷的,她抵抗力不行,不敢吹风受冻。
林向黎要把家里一些早就用不着的旧物扔了,她想到了一样,道:“我床底下还有,咳咳,还有一个大木箱,里头都是杂七杂八的,你看看不要的就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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