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会,&rdo;窦寻说,&ldo;年前办好了入职,这两天想趁淡季去找个房子‐‐等会你……嗯……能不能顺便带我一程,我约了个房地产中介看房。&rdo;徐西临大批的神经细胞都在手指和脚上消极怠工,七窍的心栓塞了六窍,脱口说:&ldo;沃尔玛旁边那家中介吗?&rdo;&ldo;……&rdo;窦寻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坚定地一点头,&ldo;嗯。&rdo;徐西临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昏头了‐‐他接单接多了,一听见&ldo;搭车&rdo;俩字,就觉得双方上传的路径一致,张嘴就不打自招地把他们家附近的房地产中介供出来了,交代完才回过神,窦寻没点他的单。他看了看窦寻那若无其事的表情,几乎有点怀疑窦寻是故意诈他。然而转念一想,又把这自作多情的念头压下去了。也许是窦寻对这边不太熟悉,大概只是想着那天搭了顺风车,会顺路吧?他也不可能知道房地产中介隔壁有什么,说不定只是看着他犯蠢没揭穿而已。他的豆馅儿长大了。老成算是隐约知道一点&ldo;内情&rdo;的,在旁边看他们艰难的对话都胃疼,干脆组织大家去吃饭了。众人纷纷来找蔡敬碰杯,但是谁也不敢问他的过去和未来,他们本来都是好意,却在讳莫如深中加重了隔阂。徐西临看得出来,蔡敬看起来若无其事,敬的酒照单全收,其实心里不是不苦闷的……不过他也只是在旁边干看着,没上去挡。本来徐西临既然带了酒来,就做好了约代驾的准备,可是方才答应了窦寻要搭他去看房,徐西临耍起滑头,展开推杯换盏大法,一滴酒都没碰。结果这趟没有单的顺风车还是没拉成,他们散场太晚了,一大帮人都喝多了。徐西临只好挨个把醉鬼们送上各种出租车,让大家各自回家奔前程。包间里,老成头重脚轻地守着一堆残局吼《离歌》,窦寻一边盯着门口看徐西临时而闪一下的影子,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蔡敬絮絮叨叨地说醉话。蔡敬东倒西歪地喃喃说:&ldo;你们都走得那么远,还回来看我……嗝,我谢谢你们。&rdo;窦寻:&ldo;客气。&rdo;蔡敬眼睛里闪烁着包房里的微光,也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胡乱地叫:&ldo;姥、姥爷,不对是团……团……&rdo;窦寻尽职尽责地提醒道:&ldo;窦寻。&rdo;&ldo;窦……窦大仙。&rdo;蔡敬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ldo;你们刚才是不是都不敢问我……坐牢的滋味怎么样?&rdo;窦寻侧过头来看了蔡敬一眼。他高中的时候,所有的归属感来自徐西临,也因为徐西临才会和那些同学混在一起,中间隔着这样一层媒介,始终不亲,对蔡敬的印象只限于&ldo;沉默寡言&rdo;,反而没什么顾忌。窦寻尊重了醉鬼的意见,直白地开口问:&ldo;坐牢的滋味怎么样?&rdo;&ldo;没有想象的那么苦,&rdo;蔡敬几不可闻地低声说。老成懂事地把恼人的音乐关了,听着蔡敬有些含混地说,&ldo;只是有时候会想,这辈子完了,背着这十几年,别想抬起头来了。&rdo;窦寻听完认认真真地点了个头,没有劝慰:&ldo;嗯。&rdo;&ldo;头几年想死。&rdo;蔡敬自顾自地说,&ldo;后来怂了,不敢。&rdo;窦寻不管他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忠诚地履行着听众的职责:&ldo;大多数人都不敢,我也不敢。&rdo;蔡敬突然一口气呵出来,随后泪如雨下。&ldo;我不想活,&rdo;他说,&ldo;不敢死……&rdo;窦寻心里有根弦莫名被他拨动了,他忽然不着边际地想,是不是大多数的痛苦,都可以用&ldo;不想做什么,不敢不做什么&rdo;来归纳呢?就在这时,徐西临回来了,他有些疲惫地在门口站着等,听蔡敬哭、看窦寻发呆,等蔡敬哭声渐弱,他才叹了口气走回来:&ldo;住哪?我送你。&rdo;老成在一边大着舌头说:&ldo;我……我们店里!&rdo;&ldo;行,起来,走吧。&rdo;徐西临说着,伸手拖蔡敬。蔡敬比少年时代重了足有三四十斤,徐西临这几年又实在疏于锻炼,拖着个大号的蔡敬很费劲。徐西临把蔡敬拽起来,刚想说&ldo;帮我一把&rdo;,那蔡敬就烂泥一样向他倒去,徐西临被他砸得后退半步,正好绊在掉地上的一个麦克风上,当即往后倒去。窦寻也不知怎么反应那么快,一把接住了他。随后,窦寻的身体犹如被唤醒了多年前的记忆,在理智尚未苏醒之前,他就下意识地搂紧了徐西临。手感变得陌生了,徐西临不怎么坚决地挣动了一下,窦寻死死地扣住他的腰不松手,感觉到徐西临后心上传来剧烈的心跳,像是要把肋骨洞穿,撞出一条血路来。新年老成赶紧大呼小叫地赶来帮忙,窦寻眼神微微一沉,到底松了手。徐西临尴尬得没敢回头,指挥着醉了一半的老成扛起醉死的蔡敬上车,这才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回头问沉默的窦寻:&ldo;我送你一程还是你自己打车?&rdo;窦寻夹起外套,退到安全距离以外,矜持地说:&ldo;都行。&rdo;徐西临卡了下壳,没想到多年不见,窦寻居然学会了&ldo;随和地让你自己来两难&rdo;。徐西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ldo;太晚了,还是我送你吧。&rdo;&ldo;都行&rdo;的窦寻先生欣然跟了上去。窦寻的心从包房里出来就一直在狂跳,猝不及防的接触后,他触碰徐西临的渴望骤然被激活了,并且呈几何级迅速膨胀。他看着徐西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想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看着徐西临坐累了,用手指捏自己的脖子,他就很想代劳。窦寻还想用手背蹭他的脸,想把他肩头翘起来的毛线按下去,想顺着他微微弓起的脊背一路抚摸下去……他甚至想占领徐西临的浴室,把他私自乱换的沐浴液换成原来的、熟悉的味道。窦寻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徐西临对他不是无动于衷的。他们俩把哭哭啼啼的蔡敬和哼哼唧唧的老成送到姥爷花店,恍然间发现,路线居然跟那天顺路搭窦寻回酒店的那回重合了。上一次,两个人中间如隔坚冰,徐西临一路恍恍惚惚地也没跟他说两句话。但此时,那层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剩下了薄如窗纸的一层。徐西临偏头看了窦寻一眼:&ldo;喝酒了吗?冷就把空调调高一点。&rdo;窦寻&ldo;嗯&rdo;了一声,眉目间依然是英俊得逼人,灯光昏暗处,轮廓显得尤为优美。从徐西临的角度看,他正微微皱着一点眉,似乎在烦什么事。徐西临有诸多问题争先恐后地想捅破那层薄冰,又纷纷在他眉间浅淡的褶皱前望而却步,只好没话找话说:&ldo;今天本来说好的,也没能带你去看房。&rdo;窦寻其实就是在发愁怎么开口提这个事,他很想厚着脸皮把徐西临再约出来一次,结果正瞌睡对方就送来了枕头。窦寻精神一震:&ldo;要是不麻烦……&rdo;……你明天能带我走一走吗?可他还没说完,徐西临的手机就响了。徐西临没接,问窦寻:&ldo;什么?&rdo;窦寻摆摆手,示意他先忙自己的。他面朝前方,透过车窗玻璃一点晦涩的影子,贪婪地盯着徐西临投在上面的倒影看。打电话来的是宋连元。宋连元问:&ldo;怎么还没回来,你那边还有什么事吗?打算订哪天的票?&rdo;&ldo;哦,本来打算今天走,&rdo;徐西临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灯,在一片静谧里说,&ldo;今天有点事,改签到明天了,晚上到。&rdo;窦寻扭过头,胳膊肘抵在车门上,撑住自己的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挺直的腰杆微微垮了下去,暗自苦笑了一下‐‐幸亏没来得及说,说了大概徐西临还不好拒绝,又像个不懂事的不情之请。宋连元嘱咐了他几句,徐西临心不在焉地应了,加入到稀疏了不少的车流里。窦寻见他挂了电话,才问:&ldo;怎么这时候了还要去外地吗?&rdo;徐西临:&ldo;没有,催我回去过年。&rdo;&ldo;回&rdo;这个字一下戳中了窦寻,方才雀跃不已的心好像被当空浇下来的一团泥沼绊住,渐渐跳得没那么欢快了。明明已经拉近的距离忽悠一下又远隔天南海北,窦寻强行压住心头的不快,忍不住落寞地问:&ldo;你怎么把房子也卖了?&rdo;人都不在了,自己住那么空荡荡的大房子干什么,养小鬼吗?但是这句话此时摊开说不合适,徐西临一闭眼就想起窦寻离开以后杳无音讯的日子,还有与外婆遗照朝夕相处的日子。&ldo;过去&rdo;这玩意真像敌占区,三步两个地雷,历史遗留问题太多。徐西临只好故作轻松地说:&ldo;那两年国内房价涨太疯了,我觉得市场有点危险,相对小一点的户型流动性强,抗风险能力也好一点‐‐而且当时正好想辞职创业,朝不保夕的,总得有点经济来源,换几套小房子收租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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