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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页(第1页)

&ldo;你以后不必向我下跪,我的儿子。你该称我为父王。&rdo;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看向这个世上,我仅存的、陌生的、遥不可及的亲人。他亦凝眸看着我,向来沉静的眼里泛起一种怅惘,仿佛透过了我看见另一个人。我想他一定想起了我的母亲。幼时我曾无数次的企盼他的出现,曾在母亲死去时怨恨他,甚至在被收养后一度强行否认他的存在,而当他真的站在面前时,我却感到了强烈的无所适从‐‐‐父亲。这个词于我而言,是多么的奢侈啊。&ldo;是。&rdo;我点了点头,却终究是没能将&ldo;父王&rdo;这词念出声。我的语气无比平静,胸腔里却翻江倒海。船身如同笨重的巨兽在脚下震荡起来,乘着风浪朝海峡的另一端驶去。离开岸边的时候,我不自禁地望向了雨幕中渐行渐远的军队,那个紫色的人影,直到他渐渐隐没于夜雾之中。☆、【lxx】隐藏暗面天际响起一声可怖的轰鸣声,大雨倾盆一般落下来。在武士修习时我总习惯于在大雨中静坐,以求冲刷走心中杂绪。而此时我却无法获得一丝一毫的冷静。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夜里,暴风雨侵袭着我的睡梦。恍惚间,我像回到了最初遇见弗拉维兹的那夜,爬着那漫长的无止境的阶梯,投进他的怀里。他逼我在阿弗洛迪德的雕像前立誓,可我没来得及向他许诺,神殿里就燃起了轰轰烈烈的大火。他顷刻化为焦骨,而我变成了一只离巢的雏鹰。我展开双翼,飞过山川,飞过海峡,彷徨无所归依,双足却被一条蟒蛇缠缚。我向下坠去,随漫天烟火一起坠进深谷,宛如飞蛾扑向烈火。身体灼烧一般发起了烫,我又成了人的模样,手无寸铁,赤身裸体。我的手脚拴着镣铐,腹部像女子一样隆起,肚皮上印出一个小小的婴孩手印,似挣扎着想要出世。&ldo;这是我们的子嗣,阿硫因。&rdo;低沉魅惑的声音响彻耳际,一双手臂将我拢住,宛如弗拉维兹当年一样将我轻柔抱起:&ldo;我会保护你的。&rdo;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自上空炸响,我惶然惊醒,全身像淋了雨一样沥满了汗,浑身害着高热。抓起枕边水壶,我大灌了几口,将头埋在双膝间,极力平复紊乱的呼吸。我捂住肚子,肚皮里蛰伏之物便犹如初春醒来的蛇,一下子有了动静。我立即缩回手,想起那梦境中景象,汗濡湿了掌心。突然&ldo;砰&rdo;地一声,将我吓了一大跳,门大敞开撞在墙上,哐啷作响,似有鬼怪在海中疾哭。一脚踹开被褥,我冲到门前,刚要关上,却猛地怔住了。那雨幕笼罩的暗处,一身白衣的人全身湿透了,面色惨白的望着我,宛如从海里爬出来的水妖。&ldo;弗拉维兹!&rdo;我一步冲上前去,&ldo;你什么时候上的船?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rdo;他微微一笑,手抚上我的脸颊:&ldo;我不藏起来,又怎么跟你一起走?尤里扬斯又怎会放过杀死我的机会?&rdo;&ldo;进来吧,你都淋湿了。&rdo;我百感交集地将他搂住,没想到奢望竟成了真。&ldo;不,里面太温暖了,我怕火。&rdo;弗拉维兹拥住我的肩膀,他的身体在风雨中微微发抖,双臂犹如黏腻冰冷的蟒蛇紧紧勾住我的脖子。我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桌上的烛灯,火苗烧得正旺。尽管弗拉维兹已死而复生,但大抵永远也无法摆脱当年被活活焚死的阴影,正如我恐惧再被戴上镣铐。心中蓦地刺痛:&ldo;我去把火灭了。&rdo;刚回过身,身体被他从背后拥牢:&ldo;阿硫因…你还害怕暴风雨吗?&rdo;&ldo;不了。&rdo;喉头涌起一股酸涩之意,我摇摇头,&ldo;自从离开你,我就不再怕了。&rdo;当再无所依傍,没有退路,世上唯一的牵挂变成了&ldo;生存&rdo;,一个人还有什么恐惧呢?可现在,我又有了。&ldo;别再离开我,阿硫因,没有你,我无法独自存活。&rdo;弗拉维兹深嗅着我的脖颈,他的嘴唇很凉,贴得很紧密,像在吸血般吸纳着我的热度。一股莫名的毛骨悚然感爬上脊柱,我本能地挣了开来。他仓皇地在虚空中朝我摸索,空茫的蓝眸缓缓转动着,犹如粘灰的玻璃,毫无光芒。我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脸颊:&ldo;我去将火灭了,在这儿等我。&rdo;他点了点头,却仍然站在门外,一步也不肯踏进来。我来到桌前,吹灭了那盏烛灯,室内霎时陷入了一片浓墨似的黑暗,海风卷来的寒意包裹了全身,令我心里冒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下一刻,一道极亮的电光划过天际,将室内耀得亮如白昼,这一瞬间,我瞥见似有一道阴影映在桌面上,又随极速袭来的黑暗消失。微弱的呼吸气流缠绕着颈间,背脊如遭冰冻。一回头,我便近距离的对上那对毫无焦距的眼眸,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竟窥见那眸中的瞳仁有短暂的刹那成了细细的竖瞳。像蛇一样。然而我一眨眼,它们就被隐藏在了密而长的睫羽之下。他垂眼望着我,像能看见我一样。&ldo;弗拉维兹……&rdo;我低呼这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感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危险‐‐‐弗拉维兹很不对劲。腹上忽然一凉,我低头看见他的手掌覆在我的肚子上,手指微微发颤,骨节泛起青白的颜色,疼痛随之袭来。忽地,自我的耳膜深处响起一声细小的叮咛声,引得我浑身一紧,一把抓住了弗拉维兹收紧的手掌。自卫的本能使我用力过猛,弗拉维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我将他扶住,却被他推了开来。&ldo;为什么要保护尤里扬斯的子嗣?&rdo;变幻的电光中,我看见弗拉维兹的脸上浮现出隐约可辨的哀伤:&ldo;你不是爱着我吗?&rdo;梦中的声音犹在耳畔,我打了个抖,脱口反驳:&ldo;你胡说什么,弗拉维兹?我只是身中诅咒而已!等回到波斯,便有强大的巫师可以帮我解除!&rdo;&ldo;我就可以,阿硫因,只要你全心全意的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rdo;他的语气柔和起来,朝我探出一只手。我向他走去,却不禁想起尤里扬斯朝我伸出手的姿态,只是短暂的一个犹豫,弗拉维兹的手就收了起来。他漂游四散的视线聚拢到我的身上,脸上渐渐涌现出惊异、疑惑,以及……一种莫大的失望。&ldo;我相信你,弗拉维兹,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rdo;我最怕看见他这样的神情。以往每次我向弗拉维兹请求允许我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结识了什么样的新朋友,他就会这样看着我,总让我觉得我仿佛是背叛了他。&ldo;我从未背叛过你,只是我不像当年一样会依赖于你。我已经从小孩子变成一个男人了,现在该换我保护你。&rdo;我握住他放下的手,&ldo;它会伤害你的身体不是吗?相信我,我会摆脱尤里扬斯的诅咒的。&rdo;他抬起手臂,抚摸我的头:&ldo;你摆脱不了他。阿硫因,你被魔鬼引诱了。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rdo;我的心一跳,手僵住:&ldo;察觉什么?弗拉维兹,别胡思乱想。&rdo;他的疑心病还像以前那样重,在这点上他与尤里扬斯倒是一模一样。&ldo;你喜欢能与你匹敌的人,不是吗?你的确不再需要保护,阿硫因,你的天性就像只桀骜的野兽,只雌伏于能征服你的强者,但你永远不会甘愿被关住。&rdo;他的声音被几乎湮没在阵阵雷鸣中,虚弱而幽怨,&ldo;这就是我被厌弃、被抛却的原因啊‐‐‐为了变强,为了能追上你。&rdo;&ldo;可我从未厌弃过你。&rdo;这话仿佛一根冰锥击中胸口,我就像幼时般极力向他自白,生怕他的顽疾发作,却竟隐约觉得这字字不假。我强令自己抛开这种错觉,将他紧紧搂住,呼吸乱得厉害。&ldo;是的,你从未厌弃我,你只是依赖我的温暖,又恐惧与我一生一世龟缩在囚牢里。是我自己,厌弃我自己而已。&rdo;他轻笑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仰起下颌,灰濛濛的眼睛似含着无限悲怨,又异变成了一种破碎的恨怒。&ldo;弗拉维兹!&rdo;我一步追上他,喉头蓦地溢出一丝没来由的恐慌,却不敢伸手去拽他。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ldo;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着你。&rdo;经年结成的厚茧仿佛裂出一条大缝,灼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滑落下来。我怔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背影,脑海深处另一个人的声音却回应般的响起,暗哑清晰。那声音在一字一句地问:你爱我吗,阿硫因?弗拉维兹顿住脚步,他的身体僵住了,瑟瑟发抖起来。&ldo;爱……多么转瞬易逝的东西啊,就像天穹中的一道闪电,夜里绽放的烟火,高高坠落的流星,它们总短暂的让人怀疑其存在,又像一场不治的顽疾让人绝望,只有信仰才是永恒的救赎。&rdo;我愣住了,弗拉维兹的声音顿了一顿。&ldo;这是我的母亲临终前说的,她和美杜莎一样死于爱人的背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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