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白光劈过?天际,雷声猛然炸裂,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姜月姝笔直地跪在砖地上,被暴雨冲刷得眼睛都睁不开。
贺母素来?不喜她,方才晚饭时分,故意找了由头,不让她吃饭,罚她跪在院内。
她明珠般骄傲的?性子,怎堪这样的?羞辱,若是往常,定是理?也不理?这老婆子,转身?就走。
可近日她与贺均的?关?系刚有些缓和,贺均言辞间多提及寡母辛劳,让自己多替他孝顺贺母。
两人?前段时日闹得很僵,但无论?如何,贺均是姜月姝的?情窦初开,也是她的?终身?归处,她的?心底终究对贺均存了几分温软和恋慕。
因此,即使姜月姝明知贺母今日是欲加之罪,为了不让贺均为难,她还是按捺下脾气,接受了刁难。
暴雨急而猛,劈头盖脸地往人?身?上砸,姜月姝在地上跪得久了,只觉得身?上仿佛挨了无数拳,连骨头缝都刺痛起来?。
她跪了许久,直到意识模糊,仍摇摇欲坠的?跪着。
没有任何征兆的?,那抹烟蓝的?身?影忽然坠落,软倒在地。
薄薄的?身?子倒在地上,被雨水洇成深邃的?暗蓝,在暴雨中,几乎和地融为一体。
汀和苑的?下人?们登时乱做一团,不顾贺母的?命令,赶紧将主子背回汀和苑,请了大夫来?瞧。
偌大的?雨夜中,整个汀和苑灯火通明,熬药熬粥,忙得团团转。
大夫开的?药,给?姜月姝强灌下去,却没有效果,她仍是高热不退,丝毫不见?好转。
汀和苑的?人?大多是姜月姝的?陪嫁,是她祖母特意为她挑选的?忠仆,见?着主子病得这样重,个个急得半死。
夏日的?雨说?停就停,待暴雨初歇,天边遮遮掩掩地出现几缕明月光。
姜月姝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额间敷着冷帕子,昏昏沉沉地醒了,想喝水,指尖动了动,却软得抬不起来?,喉咙也肿痛得发不出声音。
屋内的?丫鬟见?着了,忙跪到床前,服侍她喝了杯晾得温度适宜的?白水。
喝了水,姜月姝感觉火烧似的?喉咙舒服了些,她嘶哑着开口,想问国公
爷回家了没有。
才刚说?出国公爷三个字,便听到外间似有争执之声。
贺均难得的?有些气恼,“母亲,姝儿体弱,即便哪里对您不敬,您也不该这样罚她。”
贺母回道?:“她那是对我不敬吗?她那是存心咒我死!我知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好容易养大的?儿子,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活该被人?咒骂早死……”
说?着说?着,贺母便哽咽起来?。
贺均是个大孝子,忙打断了贺母的?话,“母亲,您这话可不是折煞了儿子?在儿子心里,您向来?排在首位,儿子只盼着您长命百岁。”
贺母身?边的?韦嬷嬷搭腔道?:“老夫人?,您这便是错怪侯爷了。他孝顺的?心有多诚,旁人?不知,您还不知道?么?”
贺均连连称是。
韦嬷嬷又道?:“国公爷,您也别怨老夫人?这样说?。方才你一进来?,什么也不问,便埋怨老夫人?苛待夫人?,老夫人?可不就伤了心?
老夫人?最?仁慈的?,即便被夫人?骂到心悸昏厥,也只是罚夫人?跪一跪。这事说?来?也怪奴婢,光顾着照顾老夫人?,没留意外面正下雨,谁知不过?片刻,夫人?就着了凉。”
贺母顺势低低哭泣起来?。
随后,就是贺均道?歉安抚的?声音。
姜月姝越烧越严重,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烧得疼了,耳边嗡嗡地响,再?也听不见?旁人?说?话的?声音。
她无力地勾了勾唇角,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每次都是这样。
贺母的?手段并不高明,谎言也漏洞百出。
可说?谎成功,并不在乎谎话有多天衣无缝,而在乎听的?人?愿不愿意相信。
姜月姝身?上发着高热,心中却涌着寒意,寒意蹿上眼角,凝成两滴冰凉的?泪。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数,自己和自己打赌,赌自己数到十之前,贺均会不会闯进屋内,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自己一顿。
可她烧得太厉害,烧得脑子都近乎干涸,每次数到七或八,就迷糊地忘了自己数到哪,又要从头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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