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很想喝酒,但一来是酒实在不好买,二来娜塔莎时刻监督着严禁他喝酒。
按照娜塔莎的话说,他每次酗酒都没有好事,他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竟然也忍过来了。
1991年的时候他只差一年就可以退休了。
他成了一个老古董,实验室的年轻人相信自由派的那一套,而他仍然执拗地坚持社会主义更好。
国家确实有很多问题,但慢慢改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按西方的来呢?起码苏联这个大家庭不能散了吧?
但世界总是不以他这样的小人物的意志为转移的,那年三月份的时候苏联组织了一场全民公投,大部分人同意保留一个改革后的苏联,但八一九政变之后苏联还是不可遏阻地加速走向崩溃。
他当了四十年党员的苏共不存在了,他努力了一辈子如今釜底抽薪什么都不剩,他一把年纪却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有多少人像他一样茫然无措却不得不接受现实?没人去考虑他们这些固执的小人物的想法。
镰刀锤子最后一次在克里姆林宫降下的那天他特意去看了,就像是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莫斯科比较国际化,因此支持资本主义的比例也特别高。
他在一群欢呼着的年轻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尴尬而苦涩地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老了,老到连愤怒都懒得,只剩下一点难过。
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国家没了,现在这个国家是他们的了。
大家都想要自由,那就给他们自由吧。
但在感受到自由之前,他们先感受到了自由的代价。
他亲眼见到实验室里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欢欢喜喜庆祝苏联解体,没过几个月就因为比之前更可怕的物价暴涨而面色灰暗大骂政府,天天醉醺醺的,几个月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了。
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清。
伊万所在的研究所和娜塔莎所在的医院都发不出工资来。
因为通胀太厉害,一辈子攒下来的卢布瞬间成了废纸,他们都一无所有了。
伊万很少去实验室,他需要找到能给他带来收入的工作。
他靠在跳蚤市场卖旧东西来度日,同时还用自己的汽车当起了出租司机。
值得一提的是那枚中苏友谊纪念章就是那个时候卖掉的,一起卖掉的还有他的劳动红旗勋章。
这些凝聚了他无数辛勤汗水的荣誉如今只剩下观赏价值了,一位美国收藏家出了个不错的价钱用不贬值的美元来买这些破铜烂铁。
娜塔莎坚持在医院工作半天,另外的时间她在打杂工,比如给人打扫房子,或者去街上摆摊卖点小东西。
伊万不止一次警告过娜塔莎,说现在外面很乱,让她不要再去街上卖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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