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缈像个婴儿似的熟睡着,气息平稳,面容恬静,唯一显得不太和谐的地方是他白皙的脸上那几道细小划伤。
淳于扬百思不得其解,为了缓解情绪,他摸摸唐画的小脑袋说:“万一哪天我的魂飞了,你也得帮忙叫回来哦。”
唐画点头,继续搓揉着唐缈的耳垂,后者一丝醒的迹象都没有,只是昏睡。
淳于扬蹲在唐缈身边观察,神色凝重。
唐画也趴在草堆上,脑袋上顶着两根自己梳的小辫子,一根冲天,一根向地。
淳于扬闻到她头发上传来的酸味,皱眉问:“你几天没洗澡了?”
说到洗澡,淳于扬立刻又想起饮水紧张的问题,他想去接雨水,又放心不下唐缈,但两相权宜,觉得还是生存突变之三唐缈在做梦,做的是一个无头无脑,非常诡异,但又相当真实的梦。
他在梦里听到的与看到的都仿佛亲身经历,然而他又绝没有身临其地,口出其言。
唐缈觉得那应该是春季,早春三月或者四月上旬,不会再晚了,因为街上的人还穿着棉袍。
棉袍……好奇怪,如今城里还有人穿棉袍吗?这种袍子倒是在老电影里见过,但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
奇怪奇怪……天气很好,阳光和煦,空气中飘来梅花绽放的隐约香气。
他坐在一扇小窗前,俯视着街道上拥挤的人群,心里像是绷着点儿事,情绪配不上这明媚欢快的景色。
人群很激昂,发出轰轰的响声,有人敲锣打鼓,有人吹奏西洋乐器,有人举着横幅,有人挥动小旗呼喊口号。
队伍太长了,似乎走也走不完,两旁有许多看热闹的人蜂拥着,都想挤到前面去……他们在干什么?像是游行,而且是为了一些喜事游行,因为感觉得到那种快乐,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像是很快乐。
他看到那些穿着深色长袍的女学生了,她们胸口还别着花,一边走一边挥舞着小旗子。
有个男人在他身后说:“你要控制好他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你看看你的手。”
他便看自己的手,手掌没有什么异常,翻过来看手背,才发现十根长长的手指甲全部呈黑色,跟墨染了似的,有些吓人。
他看了手指半晌,故意轻描淡写说:“都是这样的。”
他听不见自己说话,但那男人的声音却非常清晰:“唉,你不要骗我……但愿你能活过三十岁。”
他转身寻找那男人,却看不见他的脸。
那人藏在阴影里,阳光太热烈了,所照之处白花花一片,暗处又毫无过渡得像黑夜。
他转头继续看街上的人,横幅上有许多硕大的字,但不知为什么看上去都是乱的扭的,虽说是中国字,却一个都认不得。
倒是看见一副巨大的男子的画像——画在白布上,画得也不好,有鼻子有眼但绝对认不出是谁,只知道头发梳理得整齐,方额广颐,像是个端正的中年男人。
他不再关注画像,又往游行队伍的前方望去,但是视线受阻,仿佛在看弥漫的云层。
这时候男人喊他:“走吧。”
于是他站起来,并没走成,而是坠落隧道,毫无预兆急速下坠……星辰仿佛在他身边穿梭流逝……继续下坠……一直坠到乌有之地…………唐缈轻呼一声,猛然惊醒,觉得自己头疼得快要炸开似的,胸口则沉重喘不过气来,过了片刻才发现原来是被唐画压到了。
小姑娘趴在他身上,睁着无神的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用双手搓揉他的耳垂。
“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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