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发制人,用行动说话,先不向他解释,等到我得出结论后再慢慢探讨。但闷油瓶反而突然来压制我,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心想这么冲动的吗?他其实是那种擅长深吻的类型,因为硬件条件出色,肺活量大,能控制好气息和力度。闷油瓶一手贴着我的脖子,我闭眼,感到嘴唇被他的舌头挑开,湿热的感觉。耳边有雷声回荡,音量不大,但是若有意去听,好像又能捕捉出雷声中的起伏变化,闭着眼睛,我也听到小花和胖子二人在不远处说着话,那黑暗中产生的火花吸引了他们注意力。胖子正在疑问,如果只有金属管,那火不可能稳定存在,地底氧气不多,故此必得有足够的燃料。然后小花便说,铜管表面其实覆有一层粉末。那些飞虫般的毒雾经过转化后,随着时间推移,好像失去生命力一样会变成一种干粉……至于他们后续的讨论,我就没怎么关注了。当一个人的嘴被另一人的嘴压住,这时候其实是分不出太多心思去关注外部环境的。在角落里的暗处,我抱住闷油瓶的腰,微张开嘴,舌头抵着他的舌头摩挲。其余人的说话声传进了耳朵里,雷电声亦是传入脑海,但是听起来像隔着一层水膜。好比是我在水下,听着岸上的动静。那些声响愈发闷沉,越来越低。我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该想些什么,按理说应该放空大脑才是。但是,我忽然有些理解了那种邪x教的教义。如果我的那个梦境真是雷声带来的,冥冥中会是怎样的天意?如果存在一种力量,可以在迷雾中为人指出明路,且这种力量是毋庸置疑的,谁会舍得拒绝?如果通过特定的手段听一次雷,就能知道答案,这似乎确实充满了诱惑。世界上有很多人,虽然活着,却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很少有人能看清世间,所以也很少有人可以真正摆脱痛苦。我忽然领悟到,这雷声的确被奉为了神。许多著名宗教的观点不外乎是修来世,或者修因果,那皆是为了之后的福报。但这雷声,兴许则是为了修当下,修现世,修这一世的结局。我们所有人,都是会感到苦与痛的。正如小花发问的那样,我们这些人的结局将如何?即便我躲进了那雨村的山中,我依然无法一眼看到我的结局在哪里、我们的结局又在何方。也许雨村能够让我们过上安稳的日子,但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我们自己本身就是不稳定的因子。对闷油瓶而言,张家影响着他,尤其是那神秘的体质,以及莫测的失魂症。对我而言,就算躲得过世俗人情债,也还有自己的健康债。那一笔一笔债务留到如今,很难消去。不知道答案,所以还是会不安。我害怕任何一种形式的辞别,或者远去。更何况,我和他之间还有一种“感情债”,要用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去慢慢填补。像我结识的那群好友们,之前忙了太久,好不容易停下来转身,才发现自己消耗了许多无法挽回的成本。要想谈感情,可能谈不动了。这一生注定不能拥有太多情绪,很多人只是维持着一种勉强收支平衡的状态,最多不过认识些朋友说说笑笑,别的再也没有了。要说真心喜欢上了谁,那都是得来不易,是可遇不可求的眷顾。我将感情全投到了那家伙的身上,这大概就是我的全部家底,我的唯一归宿。外界那些声音好像离我越来越远,我隐隐约约听见小花和胖子的谈话戛然而止,接着便是他们拔枪的声音。但是那些似乎都影响不了我,大脑此时任性地意识涣散了起来。只感到唇舌交缠,酥酥麻麻,脸上的热度开始扩散,犹如低烧一般。历史的真相确实并不重要,可是,置身于这样一种瞬息万变的命运中,恐怕只有掌握信息和答案,才能让自己放下心来,这也是我之前所形成的思维惯性。就算我明白,自己早已没有什么精力和能力去追逐真相,但是事关闷油瓶,我又怎么可能轻易转变想法。我想起胖子那一通有关安全感缺失的言论,说得有几分道理。如何彻底地放下,并为自己求得安心,真是个巨大的难题。不说复杂的,姑且就说现在下一步要往哪里走,都无从下手……下一秒钟,眼前滑过了什么东西,通体暗黄,表面积着少许黑绿色的锈斑。好似是一件把玩了许久的古玩,磨得十分光亮。铜钱串?我看到它被抛向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在它周围,场地非常宽敞,空空荡荡,无数探灯射着强光,霎时亮如白昼,明晃晃得叫人看不清背景。在抛物线的终点,有一个人伸长手臂,将铜钱串一把接住。景象一闪而过,我睁开了眼。我发现自己倒在闷油瓶怀中,不知是何时失去意识晕过去的。他正紧紧抱着我,我赶紧站直,愣了一愣,果然,做梦了。原本手中的枪也被闷油瓶收了起来,别在我身上。我皱着眉头,恍惚地想着,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同时也可以确定了一点,通过那种方式的接触,雷声的影响能够传到我的身上。可是为什么?没道理啊,我不禁干咽了一下,心说,那种事情竟是关键所在?这叫我老脸该往哪里摆。我小声对闷油瓶道:“刚才,咳,做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了。”闷油瓶嗯了一声,然后突然说了四个字。他话没说完,忽然之间,传来爆炸声响,我从立柱后探出身子,看到胖子又在玩雷管。轰的一下,好像炸碎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瞅,是干尸一样的躯体,斗尸居然追来了这里。胖子瞥见了我,道:“你和小哥刚刚跑哪里去了,有没有在周围发现什么?我跟你说,这玩意真是贼他妈猛。”我支吾了一声,心想闷油瓶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好像是口腔唾液?空中又蹿出了个影子,斗尸居然从上面爬了下来,扒着外壁抬腿一扫,躲过了一颗子弹。接着重重落地,猢了一声,像野兽般低吼,便冲了过来。小花迅速闪躲,一边问胖子还有没有雷管。“有有有。”胖子道,说着往怀里去摸。我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那位斗尸将军全身皮甲完整,头、胸、四肢均是披着一层防护,严严实实,像穿着一身潮牌衣服的僵尸,而且还要来蹦迪。不过,脖颈是裸露的,我立刻拔枪瞄准。“来了。”胖子掏出雷管,拉开绳环。小花两步跳开,引着斗尸,瞬间蹬上墙壁,攀上建筑内天花板的一根横梁。斗尸扬起头,往上跳起,一边伸手去抓。它的脖颈因仰头而完全暴露出来,我双手持枪,打了一梭子。紧接着,胖子的雷管也丢了过去。它的脖子被我打断,皮甲也打破一个口子。斗尸脑袋瞬间倾斜,摇晃几下,很快不堪重力,终于贴在了背后。像折了似的,只有一丝皮肉连着。胖子的雷管扔进了它后脖与软甲衣的缝隙中,还有一颗倒下的脑袋卡着,角度非常刁钻。没了脑袋后,它一下撞向墙壁,力气大如野牛,几乎撞出了个坑。但是它停了片刻,很快朝我冲来。我抬手又准备打一梭子,结果发现这把土铳里没了子弹。早知道省着点打了。它身上那根雷管已经拉了环,为什么还没爆炸?我心说,下一瞬,斗尸已扑到我的面前,脖颈撕裂的截面清晰可见。一颗子弹出膛,砰的从我身后射出,擦着飞过我的身侧,打中斗尸胸前的软甲。闷油瓶站在我身后连发两枪,虽杀不死它,子弹高速击中时却逼得那东西后退。我对胖子迅速道:“雷管爆不开,还卡在一个很难打中的位置。”话音未落,一旁的胖子已灵活地移了几步,抬枪一瞄。斗尸像个活靶,不停乱动着,子弹直飞,钻进了皮甲与脖子及脑袋的那一个夹缝角落中,打中那根雷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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