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心思,没能瞒得过高家,很快便叫高家知道了。高老夫人在家骂了孙家一通后,却也不能如何,只是怕被孙家捷足先登了,他们家又赶紧再另择了媒人登余家的门,说为他们家六郎提的亲,看中了余家的娘子。
而那边,孙家被保长家拒了后,也又再寻过别的媒人登过余家的门。
这几日,高家孙家一拨接一拨的登门提亲,弄的余乔氏是火冒三丈。起初还能回拒得和婉些,给些体面和笑脸,后来就直接甩脸子给那些人看了。更甚至,连着高六郎和孙三郎一起骂,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包藏祸心。
两家见彻底得罪了余家,也算是撕破脸了。明着来再不能够,就都想着暗着来。
秋穗这些日子常出入县城,两家便同时想到,要让自家郎君先去同秋穗接触一番。又或者,寻个什么由头,坏了女儿家的名声,回头便是余家再不肯,生米煮成了熟饭,余家不答应也得答应。
高家六郎是有些花名在外的,平时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更是烟花之地的常客。纵是这样的人,“见多识广”,见多了美人,可在见过秋穗后,便早将从前那些花头粉头抛在了脑后。
又得知了家里人的意思,便有些急不可耐起来。这日趁着秋穗又再进城的机会,直接拦了她马车。
秋穗不知他是谁,只问他有何贵干。当他自报了家门,秋穗知道了原来他就是高家的那个六郎后,更是心生厌恶。
秋穗仍坐在马车上没下来,见他言语、举止皆轻浮,秋穗强忍下心中的恶心和怒气,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同他周旋道:“哦,我当是谁,原是高家的六郎。我同高六郎不熟,还望让开,莫要挡了我的去路。”
高六郎哪里肯,油嘴滑舌着便朝秋穗这边靠来。他一边嬉皮笑脸诉说着对秋穗的倾慕之情,一边恨不能立即上下其手,将美人抱入怀中。
秋穗见状,立即将手中赶车的鞭子在他面前甩了下,更是出言警告道:“还望高六公子自重,你若敢再靠近一步,别怪我这手中的鞭子不认人。”
高六郎哪里会惧怕这些,更甚至,他会觉得像余家小娘子这样的美人,越反抗越泼辣,才越有劲儿。
他脚下步子不但没停,反而还加快了,秋穗纵是再见过世面,可也从没见过这种不识好歹的无赖。此番气得浑身发抖,见他即将靠近,秋穗扬鞭便狠狠甩打在他身上。
高六郎愣了下,似是没料到秋穗真会下此毒手。他目中凶光一闪而过,然后嘴里也开始骂骂捏捏起来:“别不识好歹!装什么清高?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别以为在侯府大户人家呆过就有什么了不得,谁知有没有被侯府里的哪位爷睡过?小爷我都没嫌弃你是个破鞋,你竟敢打小爷我。”
秋穗既已拿鞭子抽打过他一回,便也不惧第二回。见他出言不逊,言词恶毒,秋穗又扬起鞭子打向了他。这回没再做做样子只打他身上,而是下了狠手直接冲他脸去。
转瞬间,高六郎那白皙得近乎于病弱的脸,便横梗了一条血痕。
高六郎一时间吓傻了,待反应过来,要朝秋穗生扑而来时,不知从哪儿冒出许多打手来,直接拿了个麻袋套住高六郎脑袋,然后就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这里是城外,四周都没什么人经过,颇为萧条。高六郎被打,自然也不会有人瞧见。直到打得高六郎不再动弹后,那群打手直接就提着他丢去了城门口。
而秋穗这边呢,常拓现了身。
常拓说:“娘子别怕,有我们家郎主在,甭管是高家,还是孙家,都是不足为惧的。郎主差我暗中护着娘子,娘子日后不论是想进城还是出城,都仍大大方方的大着胆子来去即可。今日之事,日后再不会发生第二次。”又说,“这高家仗着自己家在叶台这个地方有些威名,便罔顾律法,今日敢这么做,想之前也没少这么做过。我家郎主是什么人?京畿路提典刑狱公事,下来叶台,就是为了查之前的一些冤假错案的。这高家……之前但凡做出过一点伤天害理之事,郎主身为提刑官,便不会叫他们再有一日太平日子可过。”
秋穗方才是真的害怕了,她从没有想到过,那高家竟然敢放纵那个高六郎对她行如此污秽之事。就算他们余家如今没有两门有实力有权势的姻亲在,但好歹家里也是有父子两个秀才的。秀才的身份,虽说在富贵云集的京城不算什么,但在叶台这种小地方,那却是足够受人敬重的。
律法规定,秀才公便是见到县官,也无需下跪,县官还需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这高家……到底谁给他们的胆子?
但在常拓面前,秋穗并没把心中的委屈表现出来,只是强压下了心中的那股子怒火,强作镇定对常拓道:“你们家郎主真是有心了,今日也实在多谢了你,否则连我自己都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常拓知道,不管是谁,哪怕是再坚强的娘子,受了方才那样一番惊吓和侮辱后,她们肯定也是需要发泄的。不可能还如常人一样,事事体面。
所以常拓说:“娘子快进车里去坐着吧,今日我送娘子回去。”
秋穗没有逞强说不用,只是朝他又再次道了谢后,挪身进了车内呆着。
常拓则把自己的马也套在车驾上,他坐上马车后,正要打马离开,身后突然的,由远及近,轰隆隆响起一阵翻滚的铁蹄声。不过几息功夫,傅灼便就勒马急急挡在了秋穗的马车前。那马儿前蹄高高扬起,一身锦袍的郎君高高坐于大马之上,清俊的脸,满是凌厉冷肃。而他身上却带着风尘仆仆,明显是一得到消息,就匆忙赶了过来。
马儿仰天一声长嘶后,才停下,然后在原地打转儿。傅灼立刻翻身下马,大步朝马车这边走来。
方才听到那阵如滚雷般的马蹄声时,秋穗心里就猜应该是他。果然,很快她就听到了车外他在对常拓说话。
“将我的马也套上车去。”
才听到常拓应了声是,马车前面的门便被人叩击着敲响了。
秋穗方才在外面时强忍着没哭,这会儿坐进车里却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不免趁着没人瞧见时自己偷偷哭了起来。但见他过来,秋穗忙拿帕子赶紧擦了眼角,一再确认自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后,这才重又摆出一副笑脸来。
她身子朝前倾去,亲自伸手推开了车门。
秋穗以为她自己掩饰得极好,但她此刻微微泛红了的眼圈,到底还是出卖了她。
“大人。”秋穗勉力笑着,尽力撑着体面,笑问傅灼,“您怎么也来了?”
傅灼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寸一寸慢慢掠过,似轻似重。负在腰后的手,更是早一点点攥紧握成了拳。
不过秋穗没有表现得异常,他也就没多说别的,只是认真道:“我有话要同你说。”然后没等秋穗同意,他就直接弯着腰登上了秋穗的车。外面,常拓已经将傅灼的马也拴到了车驾上,这会儿他见主家上了车后,他则赶紧跳坐到了车前去,慢慢赶起了车来。
而傅灼进了车,伸手将门阖上后,这才垂眸深望着眼前之人,极尽温柔着语气道:“想哭就好好哭一场,没人敢笑话你。”
秋穗却倔强道:“我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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