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过来了?明天呢?”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吴遇有些恼了,他搞不懂陶宋在做什麽,之前发狂似的报复盛向安,现在却两手一甩,没事人似的一走了之。
再说,好好的一个跨年夜让糟蹋成这样,时间也近零点半,原先的跨年安排全打乱了。
他越想越气,简直想跳到手机另一端狠狠揍陶宋一顿。
但扭头想起这两人没个头的感情,他也跟着头疼,怒气下了一些:“我得走了,还得收拾烂摊子去。”
陶宋敞着车窗,在冷风里观赏别人的新年。
真神奇,他就像脱出本身悲喜的抽象体,海绵似的吸收着所有人的快乐。
然而这些快乐却是无法转化的,他笨拙脱身,感受不到任何同样的欢愉。
这也没能组成某种说不上姓名的胆量。
陶宋真怕,他真怕看到毫无生气躺在那儿的盛赞,他害怕思索是否会有意外降临的自己,他害怕这种无可奈何的不确定性。
他害怕盛赞死掉,在他赶去的路上。
他劝慰自己,或许他不赶往,不匆忙,盛赞就能一直保持着微弱的呼吸,等待他来临。
多可笑。
他还是害怕着。
陶宋跑呀跑,从旧跑到新,他照常早起早睡,一日三餐,按时上班,新是普遍的新,他活得平静无波,正常得不像个正常人。
直到几天后,吴遇的电话拨来,他说盛赞醒了。
对着镜子换大衣时,陶宋从衣柜里一堆叠得乱七八糟的衬衣里翻出一条围巾,他围上,遮住嘴唇。
发现嘴唇裂了皮,拿润唇膏涂了满,然后空手离家。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可他开了一路,买了花,到医院,也没见半点雪飘下。
医院人满为患,他步伐稳妥地上了电梯,轻车熟路地走去那间单人病房,润唇膏粘着嘴唇,让他有些张不开嘴的错觉。
刚过拐口,忽闻盛母尖利的声音,像掉落在瓷盘上:“你喜欢他?你说你喜欢他?!
盛赞,你是不是疯了!
?……他是盛长青的亲儿子,是你的亲弟弟啊!”
——哗啦一声,瓷盘碎了。
陶宋下了一楼,取杯咖啡捂手,门口不断有人进出,感应门关不上,风直直往室内吹。
咖啡偏苦,不是很热,轻轻一抿也不会觉得烫嘴,在手心放着,没一会儿就凉了。
他倚在一边,慢慢啜完这杯廉价咖啡,纸杯一扔,重新抱起那束花,把掉落的三片花瓣放进口袋,从容离开。
走廊很长很静,偶尔有一两个护士医师走动,陶宋站在病房外,“咚咚”
敲了门。
无人应答。
他拉门进去,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扑面而来,床上卧着的人安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不想吵醒盛赞,轻手轻脚走去床边,拆开花束插进装饰瓶,有条不紊做着,不小心手一歪,瓶子移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心被锤子敲上一下,他回过神,将最后一枝花插好,这才垂手握住大衣下摆上的那只手,怕惊扰似的:“没睡着?”
盛赞很困倦,眼皮虚虚抬着,一起一伏的,陶宋都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笑了,他说不出话,只好一直盯着。
陶宋低头,力道轻轻地捏他的手腕,仿佛没有看见被层层包裹的手指,轻声和他说着话:“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雪,可我看着不太可能,倒像是要下雨。
我来的时候还有太阳,不过不暖和,冷的很。
你也挺喜欢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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