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没耐心地挥了挥手,表示听不下去。我们走到桥上打量了一番,发现在四座桥的中间,是通往下一层的通道,斜坡尽头似乎也同样是桥。也就是说,下面的结构八成是一样的。我看了看头上,又看看脚下的通道,感觉有点儿意思。每层都是重复结构?这一层是千大数劫,下面会是什么劫?按数字排序的吗?胖子把闷油瓶喊过去,说道:“小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是广场中心,听雷的效果肯定最好。要不就现在?你刚听过一次,说不定还没失效,来,躺这里,睡不着的话,爸爸给你哼个催眠曲?”闷油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加停顿,绕过他走去了下面的通道。胖子咂嘴,“怕什么,我的催眠曲又不会让你做噩梦。”我和刘丧跟着闷油瓶就要走去下一层,刘丧跑去看下一层的刻字,我则伸长脖子探头对胖子道:“省省吧,这跟睡觉没关系。”胖子一脸无话可说,忽然之间,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三两步追上我,将我拽回去,道:“差点漏了。你的那件事或许也算得上。吴邪,你那次不就是睡觉的时候吗?”我一愣,接着瞬间想了起来。最近重点关照对象是闷油瓶,我们基本上都忘了一开始我做的那个梦。正是因为那个梦,才叫我们去找十一仓深处的货物,翻出了不知何时存入库中的雷城族谱。“那是……”我犹豫道:“那是个梦,是一场梦境,形式上好像不太符合。”胖子伸出手指晃了晃,“你就说你那个梦奇不奇怪,奇怪吗?奇怪。是打雷的时候发生的吗?是的。”确实蹊跷,可是,那一次过后,我便没有其他任何症状。闷油瓶的问题是涉及颇多,故而我们能够琢磨几番。至于我的那个梦,就算我想推理一番,也没有可以依循的线索或证据,相当于断掉了。这才是关键,所以我无从思考。胖子看了看我,“最近咱们开口闭口都是小哥,倒过来想想,有因必有果,说不定你这事也和小哥有关?”我心说可不是吗,十一仓里存的就是小哥的东西。但胖子好像另有深意,迅速冲我挤了一下眼睛,然后口吻正常道:“你做那个梦,会不会是因为和小哥有接触?”我一时没明白过来,摇摇头,对他认真分析道:“我们所有人都和他有接触,为什么你们就没有做个梦什么的?”黑瞎子在不远处咳了几声,大概等得无所事事。胖子好像不可告人一般,安静地示意我凑过去,他在我手背上飞快地敲了敲,敲敲话的暗号,意思是:你们做了什么?敲完这句,胖子便也走下通道。我顺藤摸瓜开始回想,做那个梦的时候,是那天晚上打雷时分。我们当时都在车里,我受了毒雾影响,昏迷过去。意识有些模糊,记忆也不是非常清晰……我努力回忆着,想起那时我和闷油瓶坐在后排,他给我抹药,药水的味道特别难闻,接着我好像醒过来了,然后……东拼西凑地,脑中重播着画面。一瞬间,我心中一颤。是这个缘故吗?顾不得不好意思,我默默捋了下思路。在打雷的同时,两个人有了接触,于是,那天晚上反而是我出现了奇怪的症状,做了个奇怪的梦。这是可以在人和人之间进行传递的吗?我愣愣地想着,那晚我们见面后,在车里吻得挺深,这种接触似乎本来就不一般。但是……我总归不太相信,感觉像在开玩笑。那一晚的回忆被我霎时全翻了出来,大脑高速运转,眨眼间的工夫,我想起了很多细节。那天晚上我身体有些难受得不自然,甚至流鼻血。我原以为和毒雾有关,莫非是另有原因?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这件事情,我要如何与他们讨论?惊动狼人我们素日里传递信息的主要方式,无非是通过视觉和听觉。我觉得听雷已经能够登上猎奇榜首了,没料到突然闯出一个更狠的,竟是触觉。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琢磨,我心说那有可能成立吗?事出必有因,为什么亲吻居然成为了催化剂?机制又是什么?我努力地换个正常方向去思考,比如有可能是因为我和闷油瓶挨得过近,他将某种能力传给了我。又或者,我俩脑袋凑在一起的时候接上了脑电波……想到这,我发现我无法帮自己编造下去了,因为纵观所有可能性,最靠谱的决定性因素就是那个吻。这是那晚听雷时,发生的最亲密的举动。我冥思苦想着,难道舌头是关键?这事一旦和多巴胺挂上钩,就有些欲说还休的意味。多巴胺是用来记住美好之事的,能够帮助一个人联想起愉悦感,同时极大地缓解压力。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候,一边我的大脑由于回忆而分泌着多巴胺,另一边我的理性却在对此事进行逻辑分析。所以我虽然身处未知之地且绞尽脑汁,但此时,心理上出奇地并不沉重。人体天生的机理造就了这种奇幻的矛盾感,我挠了挠脸,心说这叫个什么事啊?即使想找人倾诉,也不方便明说。除了瞎子外,我们其余四人俱是来到了下一层。下面是如出一辙的地砖平台,如出一辙的宽阔。这些设施沿着地穴的崖壁而建,有点参差,上下层并不是完全对齐。不过我无心再去查看四周,而是几步走到闷油瓶身边。认真地想一下,如果按照胖子先前所说,那是一种催眠的话,这种“催眠”为何会以那种方式传到我的身上?又不是蚂蚁触角,碰一碰就能传达讯息。我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或许需要再实验几把?不行,会不会太儿戏了?说起来,我的那个梦留下了很多画面,相当直接,这应该远远比闷油瓶的症状更强烈。若用生病打比方,难道是我免疫力比较差的缘故?连这种“催眠”都不放过我?我抬手拉了一下闷油瓶,他便停下回头。我顿时无比为难,当着其余人的面,要怎么沟通比较好?使用敲敲话描述?可是,我们的敲敲话中并没有发明过那种词语啊。我一时间说不出话,闷油瓶看着我,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两人停在那里,突然胖子那儿传来一句话,让我们过去看看。我心想算了,便暂时放下那件事。胖子正趴在桥杆上,语气纳闷:“这一层也有刻字,但这几个字和数学没关系。”我回过神,问:“按顺序推断,‘千大数劫’之后不应该是‘大数劫’吗?”“不是‘大树’,也不是小鸟。”胖子质疑:“你说的那套计数体系,靠谱吗?”结果那当真不是我所推断的“大数劫”,而是五个字,“太皇黄曾天”。我不死心,又往下跑了一层。依然不是“大数劫”,而是“太明玉完天”。看到了两个“天”之后,我有些明白了。太皇黄曾天和太明玉完天,是传说中三十六重天的其中两重。胖子拍拍我的肩,道:“这下跟数学没关系了,胖爷来告诉你,这是道教的说法。我们看到的这两个,是排在最前面的两重天,属于欲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还在俗世欲望中挣扎着。”我不死心地问:“那我的‘大数劫’呢?丢了?”刘丧在旁道:“我觉得不必在意,从没听过用计数单位去命名层数。比方说,百万之后是万还是十万?那样太混乱了。”“佛教三十三重天,中国的古哲学中有九重天之说,道教则是三十六重天。”闷油瓶慢慢说道:“究其本源,这些几重天的说法,很大程度上都发源于印度教。道教之论,杂而多端,吸纳了在它之前的各方理论,才在本土诞生。如果说道教是一种杂派,它的三十六重天又和单位体系的大千数结合在了一起,只能说明,这里的教派是不按规矩来的。”闷油瓶侧过脸,对我道:“‘大千数劫’可能代表着一个节点,接着中间是三十六重天,等到三十六重结束后,也许才是‘大数劫’,又或者再变成其他派系的计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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