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药物作弊。”z说。z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警告还是在玩笑,尤里安选择相信后者。他配合地翘起嘴角。那笑容太苍白,z觉得不适合他。尤里安拉下面罩,走进隔离舱。z也戴上了他自己的。尤里安按下开关,气密门自动封死。在等待隔离的空隙里,他在通讯频道里说:“z,你其实很好。要是愿意多与我说说话,就更好了。”z没说话,尤里安只好自己打圆场:“开玩笑的,有交流就不是禁闭测试了。不。”z耸耸肩。他知道尤里安这会儿看不见,他也想不到什么能让尤里安看见的合适回复。气密门的密封数据达标后,z关掉了隔离舱的灯光。计时开始。这次z调出了尤里安那套太空服的人体生理数据。不良情绪会加速太空恐惧症的发作,尤里安的静态心率很快飙升到100以上。伴着无线电那头沉重的呼吸声,z沉默地看着电子秒表爬过不同颜色的时间窗。z有一套自己的太空健康标准。按照那套标准,他该在前15分钟就把尤里安拖出隔离舱。但他允许尤里安待在那里21分钟,直到对方的太空服开始发报医疗警告。z打开气密门,借着走道的灯光,见隔离舱的角落蜷着一团白色的泡沫。尤里安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z摘掉了尤里安的面罩,尤里安偏开头,不肯与z视线相接。他的眼角和脸颊都泛着红。眼泪被自动干燥系统处理了,情绪却仍然毫无遮挡地裸露在z面前。他感到羞耻。z调亮了隔离舱的灯光,尤里安无处遁形,无所适从。z拍了拍医疗警报器,太空服内弹出了自带的电解质补充包,尤里安一低头便能够到饮料口。他心不在焉地挤压着包装,想象崭新的液体充盈在身体中,替换那些擅自作为汗水与泪水离开的逃兵。“21分钟。”z说。尤里安想说话,一张嘴却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z瞄了一眼尤里安的太空服数据,掐掉了他的补充液供给。“只是……练习。”尤里安挣扎着争辩。他的声音比他希望的更虚弱十倍。z冷笑一声,把他的感官禁闭测试数据投影出来。那一个个红色的图表与数字框扎得尤里安一阵阵胃痛。血液上冲的潮红褪去,他面色惨白,竭力弓起身体,试图熬过这一阵呕吐的冲动。“‘练习’,”z说。尤里安从这简单的重复里听出了z标志性的嘲讽,“我恐怕你将需要大量的练习。你确定?”尤里安根本无暇回答。他忙着安抚自己的胃和心脏和大脑和一系列根本不服从他意志的器官,在原地坐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感觉好了一点。z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隔离舱。尤里安独自扶着墙壁站起来,慢慢挪回去,还记得关上了隔离舱门。这场景真是凄惨,尤里安想。他惩罚自己,无意义地战斗直到精疲力竭,每寸肌肉都在颤抖,濒死般的痛苦体验现在还令他心悸。练习除了痛苦,毫无裨益。但他仍想再练习。他少有这样倔强的时刻,仿佛一只柔软的幼兽,某日忽然在肩胛两侧生出坚硬易折的翅骨。韧性被不知名的愤怒打磨成刺,伤人伤己。等尤里安回到控制室时,z已经不在那里,可能是进了卧室,或者待在轮机室外的无重力区。尤里安想找他聊聊,但暂时没力气去寻找。他钻回了自己的房间。疲惫使他依赖这一方小天地的慰藉,就像在广袤太空中忽然有了一个可供憩息的基地。从离开火星开始他的情绪不正常,尤里安知道,可他并不在乎。他在床上瘫成一滩软泥,思绪放空,数着自己的心跳。在八千和九千之间的某个数字上,他的终端接收到一份来自z的文件。按照对方的作风,尤里安猜测那是某种关于封闭测试的安全文件,用来对比他可悲的测试成绩。他不想点开它。就这一会儿,他不想面对z辛辣现实的嘲讽。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到,他就是个控制不住脾气的小孩子。就这一会儿,他回到12岁。尤里安翻了个身,蜷在床垫上。他以为他会睡不着,可疲惫和习惯都轻易战胜了他的自怨自艾。小夜灯的微光温柔地抚在他的发梢,他像小孩子似的轻轻地抽噎了一声,把脸埋进手肘里,慢慢地睡了过去。“day-1。”z说。他把一只头盔扔给尤里安,后者刚刚踏出卧室,还没完全睡醒,措手不及,被砸中了肩膀。他揉了揉肩,俯身把头盔捡起来,茫然地望向z。z打了个响指,转身走在前面:“走吧。”尤里安不明就里地追着他走了两步,被噩梦搅得乱七八糟的脑子终于恢复了足够的清醒。他问道:“去哪儿?”z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没读我给你的文件?”“还没……”尤里安心虚地撒了个小谎,“昨天太累,睡得早了,今天才看到,还没读。”z怀疑地拧起眉。尤里安尽量保持不动声色。“现在读。”z说。他站在隔离舱前,一只脚屈起踩在墙壁上,抱着胳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尤里安唤出随身终端里的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去。里面是一份为期70天的出舱训练计划,节奏跟尤里安的太空训练课完全不同,训练内容也很简陋。然而吸引尤里安注意的不是这个。他询问地望向z,后者的视线落在地板上,没有一点给他反馈的意思。尤里安坚持不懈盯着他看,z被盯得不耐烦了,皱起眉朝他点了点头。尤里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所措。他其实是擅长处理别人的善意的,但此刻的他不在最佳状态,而z也不是他擅长处理的那些人。他好不容易生出一些过刚易折的意气,又忽然被这样认真对待,心里实在是矛盾得厉害,一半想要报以微笑,一半又想干脆地拒绝,伪装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为什么?”尤里安问。“因为我很闲?”z嘲讽道。z当然不闲。尤里安再清楚不过,是他问了个蠢问题。他应该道谢,可他这几天将感谢与致歉讲过太多遍,这个词快成廉价快消品了。又何止是谢谢呢?尤里安怀疑自己还不够清醒,面对着z,竟开始莫名地觉得委屈。他刚刚失去了信任,把爆发的情绪全付给了不在场的人,根本想不到要拿什么回复z。他像一杯水,被严寒冻出了表面一层冰,又忽然被捂住,那点表面的冰层维系不住,裂开了一道道细缝。结冰也好,化冰也好,同样是痛的。尤里安望着z,抿紧了嘴唇。z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疾手快抓过他怀里的头盔罩在他头上,遮住了视线。“不准哭。”z硬邦邦地命令道。严格来说,感官禁闭测试只要在保证无光无声无味就可以了,不是非得穿着太空服。z的训练计划里,day-1是用舱内服代替了太空服的,尤里安估计他是想测试恐惧原因。这个他自己倒是很清楚:太空服和舱内服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禁闭。尤里安进了隔离舱,从未关闭的观察窗向z挥了挥手。z照例不理他。舱内服头盔内一侧小红点闪了一次,又熄灭了。是z在外面开启了医疗检测。然后整间隔离舱都暗了下来。有时恐惧可以靠锻炼克服,另一些时候,恐惧会因反复经历而加深。灯灭的时候,尤里安明显感觉到呼吸变得沉重。他还在阿尔伯特号内,没有危险——至少不比平时更危险。尤里安试图以此说服自己,但收效甚微。一进太空,他连在房间睡觉都得开着灯,不然就只能靠药物入睡。有时候尤里安真的想切开颅骨把大脑剥出来,翻翻到底是什么使自己恐惧。也太不讲道理了。他开始出汗,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又被舱内服的干燥系统收取。这还是第一阶段,可能3分钟都没到。尤里安克制住想伸手抹汗的冲动。他的心跳怦怦作响,重得几乎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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