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一头倒在靠墙的卧铺上,开始睡大觉。
这一觉睡得很不好,因为他陷入了个噩梦中不能清醒。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死里逃生的那一夜,然而梦里的他并没有现实中的好运气,他莫名其妙的和段人凤走散了,身边只剩了个段人龙。
头顶上方有炮弹呼啸飞过,他在梦中只觉得自己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而段人龙一次次甩开他的手,分明是嫌他累赘,要丢了他。
他急死了也吓死了,心里想着段人凤对自己更好,段人凤在的话,一定不会不管自己,然而随他怎么东张西望的寻觅,周围就是没有段人凤。
他在梦里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场景变了,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山上,看到了山下的金效坤和傲雪。
傲雪穿得鲜艳,新娘子似的,和金效坤并肩站着等待,似是在等他的死讯,他一死,她就和金效坤结婚。
他又恨又怕,扭头一看,却发现段人龙也消失了,心中登时一急,竟是急得胸中有了痛楚,整个人也痉挛似的猛的一哆嗦。
紧接着,他醒了,眼前灯光明亮,一张脸背着灯光凑近了看他,那脸粉面朱唇的,正是傲雪。
傲雪和他简直就是不熟,所以方才看他在床上梦魇了似的呻吟,还不知如何是好,后来看他像是要在梦中嚷出来了,这才过来把他推了醒:&ldo;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rdo;
她说这话时,还是怀着一片好心‐‐自从登了火车,她就做好了准备,要做个贤妻良母,不管金玉郎是好是坏,反正她连家的姑娘嫁出去,一定要是贤良的。
况且金玉郎也不坏,自己大不了以个姐姐自居,处处容让着他就是了。
然而金玉郎大汗淋漓的欠身抬头,不言语,只是皱着眉头看她,眼神竟是又惊又怒。
傲雪以为他是睡糊涂了,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有点进退两难,单手攥着一条手帕,她既感觉自己应该给他擦擦汗,又有点不好意思伸手。
幸而金玉郎自己坐了起来,下床走到窗边,弯腰向外望了望:&ldo;我睡了这么久?&rdo;
窗外暮色苍茫,掠过去的都是荒野景色,车窗玻璃成了镜子,映着近处的他和远处的傲雪。
有的人是可以常年戴着假面具在世间周旋的,他不行,他也很会装模作样,但他的伪装不能持久,常常是装着装着,就又烦又倦的装不下去了。
所以段人凤对他的评价还不能算错,从某种角度来看,他确实是个天真的赤子。
傲雪觉察出了他的冷淡,但是又不敢太笃定,因为有些欠缺家教的混小子就是这样的不懂人情礼数,对待一切都是随心所欲,当众犯困时可以对着人张嘴打哈欠。
不过金玉郎应该还不至于糟糕到&ldo;欠缺家教&rdo;的地步‐‐但是也难说,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外面的小公馆里、由个姨太太抚养成人的,和金效坤不是一路人。
这时,金玉郎拿起窗前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
微微的振作了一点精神,他回头望向傲雪。
眼前的傲雪和梦中的傲雪合为一体,让他受到了一点微妙的刺激。
这点刺激让他向她露出牙齿,粲然一笑:&ldo;天都要黑了,你饿不饿?&rdo;
傲雪立在床边,垂头答道:&ldo;还好,坐了一天没活动,倒是不觉得饿。
&rdo;
金玉郎迈步走到了包厢门前,又回头向她一伸手:&ldo;那我们到餐车去,活动活动,顺便把晚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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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下意识的想要拉着傲雪的手出门,先前对待女朋友时,他向来会是这样的亲热。
可等傲雪当真把手伸过来时,他的目光扫过她那腕子,心头忽然涌上一阵不可抑制的厌恶,以至于他忽然收回手去拉开了门,逃似的一步迈了出去:&ldo;走哇,过会儿人一多,餐车上可就没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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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雪很看不惯他这着急忙慌只知道吃的劲儿,不过没关系,即便他真是只知道吃,也不算大毛病。
从从容容的跟着他走了出去,她随他走到车厢尽头,进了相连的餐车。
餐车灯光明亮,靠两侧摆了桌椅,桌子上全铺着洁白桌布,瞧着比一般的番菜馆还洁净体面。
疏疏落落的也坐了几桌客人,金玉郎在前头大步走,她在后头跟着,在经过一桌旅客之时,她微垂着头,目光扫过迎面一人,就见那人是个西装革履的大个子,斜叼着雪茄,歪靠在座椅上,虽然行头摩登,然而毫无斯文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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