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单超在圣上心里挂了号了,&rdo;又一个禁卫较稳重些,说:&ldo;今天就能看出来,圣上是想擢升他的,碍着宇文将军的面子不好立刻下旨。只要东巡一路上别出事,回京后圣上随便找个理由嘉奖下,提拔的旨意一定能下来……&rdo;&ldo;就等着喝单哥的烧尾宴了!&rdo;一群小年轻勾肩搭背起哄:&ldo;昌平坊称心楼,包夜走起‐‐&rdo;&ldo;走起什么?&rdo;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ldo;当然是……&rdo;吴霆笑嘻嘻一回头,三魂吓掉了六魄,咣当一声摔了酒碗起身就跪。身后桌椅翻倒,碗筷叮叮当当滚了满桌,禁卫们半跪在地魂不附体:&ldo;统、统、统领!&rdo;谢云抱臂站在门口,披着天青色披风,内里锦缎长袍,腰挂一枚翠绿欲滴的玉佩,和披风颜色呼应相配。这模样比禁军统领制式衣袍多了几分文秀儒雅,可惜面孔还是一样的生冷无情,不带半点温度的目光从屋子里所有低垂的头顶一一扫过去,如同芒刺刮过每个人的头皮:&ldo;行宫重地,夜半聚众,宴饮无度,是不是想拖出去一人抽十鞭子长长记性?&rdo;吴霆偷觑左右,只见各位同僚颤抖如同被锯了嘴巴的鹌鹑,心知一个都靠不住,只好壮起胆子瑟瑟缩缩道:&ldo;回……回统领,原是今日……&rdo;&ldo;是我今日从校场回来,大伙为了给我压惊庆功,才小酌了几杯。&rdo;单超低头道:&ldo;原本不关其它人的事,统领要罚就罚我吧。&rdo;所有人此刻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兄弟啊!谢云眯起眼睛上下逡巡了单超一眼,那目光足以让资历浅些、年纪小些的禁卫当场吓尿。随即他鼻腔里轻轻地哼了声,说:&ldo;好事不见得有,麻烦都跑不了你。十鞭子先记下了,跟我过来。&rdo;……兄弟,走好吧!单超在众多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目光中起身走了出去,临跨过门槛前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众人同时举手,整齐划一,情深义重地挥舞着空气中那条并不存在的小手帕。内廷花园中流水淙淙,夜虫声声。这一日上弦月,月光单薄轻淡,假山花圃都好似笼罩在一层不明显的雾气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单超一声不吭地跟着谢云,只见他好似月下漫步般,天青色的背影缓缓穿过朱红雕栏,突然漫不经心道:&ldo;宇文虎或贺兰敏之,后来找你了么?&rdo;&ldo;没有。&rdo;单超有些意外:&ldo;怎么这么问?&rdo;圣上宣布平手之后,宇文虎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抗议什么,谢了恩之后便拂袖而去,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贺兰敏之则笑容满面地上前对单超道贺,又恭喜北衙禁军对骁骑营连下二城,想必日后京师再也没有锋芒可与北衙抗衡者,天下第一军的名号已指日可待了。贺兰敏之是属于那种人:你还没做什么,他先编一顶顶的高帽子不由分说给你扣上。而&ldo;天下第一军&rdo;这么明摆着招圣上忌讳的名号,日后若是真做到了,他就能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你狂妄自大、心怀叵测;若是没做到,他便可以到处嘲笑你脸比天大,全然不认当初编造高帽子硬给人家戴的人便是他自己。前者毒,后者贱,虽然都是小伎俩,但小伎俩使多了也能恶心人,因此谢云当场就笑容可掬地回了句:&ldo;天下第一军的名号不敢领,天下第一厚的脸皮我倒知道是谁。&rdo;于是贺兰敏之也学着宇文虎的样,转身拂袖而去了。&ldo;宇文虎世家出身,重脸面。脸面被你削了两次,日后势必要削回来,指不定何时会在仕途上给你下绊子。而贺兰敏之为人阴沉偏执,心中怨气极重……&rdo;单超打断了谢云:&ldo;你们是不是有旧仇?&rdo;谢云冷冷道:&ldo;我以为我把他五花大绑扔教坊门口的事全长安都知道了。&rdo;&ldo;……&rdo;单超心中暗赞一句我就知道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旋即追问:&ldo;在那之前呢?还应该有过节吧,不然他为何要青天白日在清宁宫里非礼宫女,就为了偏偏嫁祸到你头上?&rdo;月光下谢云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但单超百步之外一箭通神的目力是何等敏锐,立刻就发觉他面色微微有点古怪。还是那种混合着嫌恶和尴尬,以及……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神情。单超心内顿生狐疑,却见谢云缓缓地反问道:&ldo;贺兰家那俩就是娘胎里出来没带脑子的东西,随他们作死去就是了,你为何要试图弄懂蠢货的想法?惺惺相惜还是同命相怜?&rdo;单超眉角微微发抽。&ldo;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rdo;谢云明显不愿意再提和贺兰敏之有关的那点破事,话锋一转道:&ldo;皇后有意提拔你为真正的禁军副统领,但你眼下还是慈恩寺出家人,不好正式授官,你怎么想?&rdo;&ldo;啊?&rdo;谢云没有停步,回头来瞥了单超一眼,不耐烦道:&ldo;你还回得去慈恩寺吗?&rdo;单超的第一反应是如何回不去,难道皇后还能请动圣上下旨逼我还俗?但他转念一想,便知道谢云的意思是他见识过皇宫富贵、教坊繁华,即便人回得去,心也回不去了。他失笑起来,摇了摇头道:&ldo;江山之大穷尽无极,何止一座长安、一片漠北?只要心沉,青楼教坊里也能有慈恩寺;心不沉,慈恩寺也只是一座朽烂破木搭起来的大房子罢了,为何回不去?&rdo;谢云默然片刻,忽然张开了唇。有刹那间单超以为他是要开口讽刺两句,谁知他却轻轻呼了口气。那口带着微微温热的气息在如水夜色中凝起白霜,旋即在唇齿间消失得无影无踪。&ldo;你的心倒一直很沉,&rdo;他低声道,全然听不出是褒扬还是嘲讽。但这个&ldo;一直&rdo;二字非常微妙,倒像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单超心中一动,试探地叫了句:&ldo;师父?&rdo;&ldo;不过,&rdo;谢云沉沉地道,&ldo;习得好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古以来是颠不破的法则。怀才自避如同怀玉其罪,即便你自己不想出世,尘世中也有无数人请你、拉你、使出无数阴谋算计你,甚至用暴力手段强迫你……你人不在长安城倒也罢了,可你是自己穿过明德门、走过朱雀街,背着七星龙渊剑进来的这座大明宫,何曾被谁逼迫过?&rdo;单超无言以对。谢云道:&ldo;你既然想避世,哪里不能避,为何要来这长安城呢?&rdo;谢云眉眼低敛,神情微沉,那侧颜在月光轻淡的辉映中,让人恍惚难辨和他腰间那枚美玉有什么差别。单超眼睁睁看着他,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坦诚的冲动:&ldo;我是为了你才……&rdo;谢云一抬眼。&ldo;……为了找你才来的。&rdo;单超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下,迎上谢云的目光。&ldo;师父,以前在大漠里的事我都忘了,但不管是恩是怨,我都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就丢了它。长安虽好非我家乡,而漠北天大地大无拘无束,事情解决完之后,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回去的话……&rdo;谢云嘴角一勾,似乎听见了什么荒谬的事:&ldo;回哪去?&rdo;单超声音顿住,似乎连喉咙里都哽上了什么酸涩发硬的东西。&ldo;我去漠北叫流放,来长安才叫&lso;回&rso;。&rdo;谢云从修长上挑的眼梢打量他,目光有点微微的讥诮:&ldo;承蒙错爱,徒弟,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对权势财富汲汲钻营的,你师父我不巧正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禄蠹,当年养你纯属顺手罢了。&rdo;‐‐他这话说得,倒像在隐约暗示当年大漠里单超阻挡他回长安,才被他一剑捅了似的。若单超此刻还在慈恩寺,没出过那晨钟暮鼓的寺院门,单看谢云满眼梢的凉薄,恐怕会真以为自己又被嘲讽了一次。但经过东宫中毒、锻剑庄灭门、帝后太子一场场连环戏般的算计下来,他对人心幽微四个字真是亲身体会得不能再深了,只觉得谢云那讥诮里只有两分是对别人,还有八分是嘲他自己。&ldo;……师父,&rdo;单超终于从那喉咙中艰难地发出声音,问:&ldo;你已经手握重权,家财万贯了,你心里还想要什么呢?&rdo;谢云刚要说什么,突然一抬手,示意单超别动。单超内力丰沛,五感敏锐的程度可能还在谢云之上,只是刚才一时心绪烦乱才没注意,眼下一怔便立刻发现了动静。只见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内廷深处,不远处花木掩映,屋檐深深,一个多少有些鬼祟的黑影正绕过朱红木柱,匆匆向长廊尽头走去。单超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轻声道:&ldo;贺兰敏之?&rdo;三更半夜的,贺兰敏之一个外臣,潜入行宫内廷干什么?单超直觉不好,正要发问,只见谢云身形如鬼魅般,已经悄悄跟了出去,凌空穿过花丛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长廊雕栏上。‐‐到底是杀手出身,敏捷轻巧的程度单超自认拍马也赶不及,当下只能提气纵身,半空还不轻不重地在树枝上借了下力,才落在了走廊青石砖地面上。刚落地他就脚下一滑,忙站稳身体,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下正踩着了一片什么滑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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