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跟着晏明绪进了屋。屋里光线亮了很多,晏明绪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浓重的黑眼圈、疲惫的神情,就好像经历了什么折磨一样,整个人都不太有精神,他用眼睛扫了周翔一眼,&ldo;你在这里做什么。&rdo;&ldo;我跟着蔡威一起来的,蔡威是……是周翔的朋友,是来认……人的。&rdo;&ldo;没什么可认的,人都死了三年了,你觉得还剩下什么?不过是骨头罢了。&rdo;周翔的心脏瞬间被揪紧了。晏明绪说得不是随便什么人,不是路边的一条狗,那是他,那是他周翔啊。晏明绪并没有察觉周翔的变化,他似乎怨气很重,沉声道:&ldo;都这样了,那小子还……真他妈的不让人省心。&rdo;周翔难受地捂着胸口蹲了下来,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双腿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他脸色惨白,几乎找不到半点血色,&ldo;骨头……只剩下骨头了……&rdo;&ldo;不然你觉得还能有什么……你怎么了?&rdo;晏明绪一晃神,就见周翔很不对劲儿了。周翔抬起苍白的脸,&ldo;晏先生,我能看看吗?&rdo;&ldo;看什么?&rdo;&ldo;周翔的……尸体。&rdo;他勉强说出了这两个字,那一瞬间,他终于在心里承认,他这个人,真的彻彻底底被抹杀了。&ldo;你为什么要见?你是他什么人?&rdo;周翔回答不出,他如何能说,他就是那具身体的主人。仅仅隔了几米之遥,他却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看一看,看最后一面。周翔已经被巨大的悲伤冲昏了头,他坚持道:&ldo;我求你了,让我看一看吧。&rdo;晏明绪深深皱起眉,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周翔。周翔急道:&ldo;不是,不是我,是让威哥,威哥一定要见的。&rdo;&ldo;不可能,你们都见不了。&rdo;周翔眼中染上一丝疯狂,&ldo;为什么?&rdo;晏明绪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ldo;我弟弟就在那个房间里,他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也不肯出来,别说你,就是我也不能进去。&rdo;周翔僵硬地看着他,&ldo;什么?&rdo;晏明绪轻叹一声,&ldo;出了这个门,我刚才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我之所以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如果你敢让别人知道,那后果你承担不起。&rdo;&ldo;他、他为什么?&rdo;&ldo;为什么?&rdo;晏明绪冷笑一声,&ldo;他是个疯子。&rdo;&ldo;他、他和周翔的……周翔的……&rdo;&ldo;没错,从来到这里就那样,不吃饭,不出门,不发出声音,就呆在屋子里。&rdo;晏明绪疲惫地揉了揉眼睛,&ldo;我准备再等一天,如果他还那个样子,我会强行把他带回北京。&rdo;周翔震惊得无以复加。晏明修为什么要守着他的尸骨?他为什么?他凭什么?周翔脑子里嗡嗡直响,完全无法消化这个信息。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地划过,晏明修的热情和无情,他都体会过,但他从未觉得自己在晏明修心上占据过位置,晏明修的心,装得满满的都是汪雨冬,几乎不会有他的位置。可是现在晏明修那些反常的表现是为了什么?内疚?仅仅是内疚吗?周翔从地上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说,&ldo;我去见见他。&rdo;晏明绪看了他一眼,疲惫地说,&ldo;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能让他开口说话,或者把他弄出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rdo;周翔颤声道:&ldo;让我进去。&rdo;晏明绪领着他出了屋,送他到隔壁屋前,并递给他一个手电筒,&ldo;进屋自己找灯吧,都靠着门。&rdo;周翔打开门,捏着手电筒的手立刻出了一层汗,湿湿滑滑的,那种冰凉的感觉自他踏入屋子开始,就一直摆脱不了。屋子里很暗,地面是那种坑坑洼洼的泥地,一进屋迎面就是一个黑乎乎的灶台,周翔顺着灶台往里走,手电所照到的每一处都阴森吓人。可他并不感到害怕,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伤感,他已经没有力气害怕,他摸到了厨房的灯的拉绳,厨房一下子亮了起来。周翔扔下手电,往里屋拐去,透过隐约的灯光,他能看到屋里床上躺着什么东西。周翔的心抽了起来,他几大步垮了过去,拉开了卧室的灯,屋子很小,所有东西一目了然,包括床上盖着白布的尸骨,还有坐在地上的人。周翔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此时,他已经无暇顾忌歪坐在墙角,不知道死活的晏明修,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床上那一具处理过的尸骨。晏明绪说的每次,没什么可看的,当人褪去了皮囊血肉,露出来的,无一例外是森森白骨,哪怕是曾经最熟悉的自己,变成这幅模样,又谈何认出?周翔的眼泪唰得流了下来。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会被晏明修发现,他几乎什么都忘了,他就知道那堆骨头是他曾经健康的身体,曾经鲜活的生命,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什么事,是比亲眼看见自己的尸体更残忍的。他几乎要崩溃了,他体会到了当年失去父母时那种巨大的悲伤,那种巨大到无法形容、无法宣泄的悲伤。周翔最终没敢走过去,他只敢隔着几米的距离,远远看着,他实在没有勇气、没有力气走过去,哪怕是现在支撑着他的神志,已经消耗掉了他所有的体力。他低下头看了晏明修一眼,晏明修闭着眼睛靠坐在墙上,和这么一具白骨呆在一起,竟一点都不违和,因为他就跟一个死人一样,脸色惨白,形神消瘦,而且,一动不动,甚至于光线、声音这些来自外界的刺激,都没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如果不是他鼻翼轻微的颤抖告诉周翔他还活着,周翔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没有心跳了。他从未见过晏明修这个样子,就好像万念俱灰,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堆在地上的,仅仅是一具驱壳。晏明修是因为他的死而伤心吗?周翔的身体颤抖着,他很想上去问问晏明修,问他&ldo;你是不是在为我伤心&rdo;,如果真的这么伤心,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在我死之前就告诉我,其实你心里也挺在乎我呢?为什么他都已经变成一具白骨了,才让他知道晏明修也会为自己伤心。太晚了,太他妈的晚了,老子都他妈死透了啊!周翔的眼泪汹涌地流了下来,这比失去亲人还诡异、还伤感,因为他失去了他自己。他失去了他的过去,他的感情,他的身份,他的身体,他的命,他的一切。尽管他的灵魂还活着,却永远不是他了。他又开始恨晏明修,他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死推到晏明修身上,因为他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么想只是让自己更痛苦。可是现在,在面对着自己仅剩下破败的白骨的身体时,他恨晏明修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晏明修,他现在多半还好好活着,好好地用他自己的身体去享受人生,而不是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寄宿在别人的身体里,还要残忍地观赏自己的尸骨。他再也看不得晏明修仿佛丢了魂一般的样子,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他冲出来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人,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但他一概不知道,他只想跑得远一点,把这个长长的噩梦彻底甩在身后。他跑进了一片树林里,他被石头绊倒在地,滚出去好几米。他开始大声地吼叫、哭喊,疯狂地捶击着地面,那具森然的白骨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觉得自己恐怕已经疯了。耳边有着急的喊叫声,什么人拽着他、拉扯他,他推开了,他用力推开了,他想往前跑,却双腿无力。最后他感觉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周翔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兰溪戎的脸。他瞪着眼珠子看着简陋的棚顶,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幕,整个人都觉得如梦似幻的,充满了不真实感。兰溪戎着急地拍着他的脸,&ldo;翔哥?你还好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rdo;蔡威也走了过来,担忧地看着他。周翔整个人木了半天,才长叹出一口气,&ldo;我没事。&rdo;俩人松了口气。兰溪戎把周翔从床上扶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周翔喝了几口水,恍惚地看着周围的人和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体踩在虚空里,头脑却很清醒。恐怕昨天那一顿哭喊,把他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他身体里的燥郁之气,轻浅了不少,所以他恢复了理智,他想,就算让他再一次去面对那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白骨,他也不会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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