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片刻,秦桑没回答他。周醇良也不逼他了,只是淡淡的说:“我想你去。”然后秦桑点了下头,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他不肯走,秦桑也就站在门边对他讲:“你回去,我好跟阿爹说。陪你去考试,我也好有个说法,不然他们不放心。”“嘿嘿。”周醇良听的笑眯了眼,有史以来的一双人君郎和男子一同去赶考的事,在村里不是没有过。只是都是有婚约的人,在路上好有个照应,作伴。说的更好点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君郎赶考的日子里定时有苦有难的,若是小男子能在他身边,更能在日后君郎考上了,做个官什么的他好有个贤能淑德的好名声。冲着这点,很轻易的秦桑就说服了秦申跟南珉。谁都想又张好脸,何况就算出了什么事,周醇良与秦桑是名正言顺的,也不会有什么瞎争议。当天晚上秦桑在房里收拾衣裳,南珉坐在他的床沿旁默默看着,偶尔也动一动手替他叠一叠,看的越久也就自然而然的叹了口气。秦桑回过头放下手中的衣裳问他怎么了,南珉摇摇头、摆摆手:“事多,烦着。”他笑:“又不是不回来的,阿爹想那么多做什么?”南珉气着了,微瞪了他眼又把目光撇到别处:“你才多大,才有几次离我们好些日子的?一去就要个把月,阿爹舍不得也不行?”“哪儿的事,我未说过这话。”秦桑忙道。他走到桌子边儿倒杯茶给他,安慰说:“就出去这么一次……说不定以后就不会跑了……”他心里在打鼓,心里藏的话也更不会说出来,这样也没人会知道他要干什么南珉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指的道:“谁晓得你心里头想的什么?这次,钱都戴上了吧?”这下,秦桑愣了。“没有,留了一半,放在你跟父亲屋里的。”他看着他阿爹那明显知道点什么的神色谨慎的说。说着心知肚明的话,南珉也并不是想要为难他什么的,只是做孩子爹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要离家这么久,他总是会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一些话也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也就怕这小儿子,一去不回了。他叹气似的“嗯”了声,说:“爹也不是说你拿钱的事。你多拿些,全拿完了也没所谓。只要你路上舒坦什么都好,就是,你留着钱给我们……都是你挣来的,我们要着做啥。”“用啊。”秦桑轻轻道,面色有愧。他说的南珉气的笑起来:“半大个孩子,还没成家就把钱给爹爹,做大人的看着也心疼啊。你啊,你脑子里想的我们没一个懂得,偏你又比别人精明。也好,到外面了,让人也骗不到你,你好好的我们放心。”这话从人口里吐出来好心酸,秦桑禁不住他这么说,眼睛湿湿热热的。他坐在南珉旁边,挨近了这个朴实有着自己私心善良的男子,忽然想着,这世界是不是男女,有没有异同又如何?人还不是这么过来的,都一样了。秦桑跟着轻轻舒一口气,就算是南珉知道他怎么打算的,他也没想过拦住他往外面走,这样想着心里也好过了些,后来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搞到最后,夜深了秦申过来喊人时,南珉说要跟秦桑一起睡了,让他今晚自己暖被窝,气的秦申僵着身子走了,走时还连讲了几句“不像话、不像话。”在旁看着他们两老的秦桑也随他们去闹,南珉说要跟他睡就睡好了,他这一生离不开的也许就是这里,至于以往开头那些想的,到现在这般的处境,结果如何又有哪个知道呢。第二天。全家起了个大早,都是爬起来给秦桑和周醇良送行的。饭菜做得好好的,就连肚子渐渐显形,越来越贪睡的四喜也起来了,不过那胖了几分的脸依旧有点神智不清,迷迷糊糊的。秦耿让他靠着自己,自己的大个子撑着他护住他的肚子,听街坊那些爱热闹的长辈夫男们说,看样子四喜怀的,极有可能是个小君郎。秦申昨晚一个人睡得,被窝没跟往常一样有夫男暖着,他夜里在床上磨蹭了许久才睡着,睡得也不是特别好,起来的时候老打哈欠,看的秦桑有愧,南珉却当看不见的,一个劲儿的做了好多好吃的给秦桑,摆满了整张桌子。早饭没有太多油腻的东西,只是稀饭、干饭都少不了,为了不让他们在路上饿肚子,南珉和林若坏都给他们准备好干粮,发饼。这种地方出的东西也多,发饼就是发财饼的意思。圆圆的粑粑,糯糯的,上头用粉抹了的,这样能让饼不粘手,也不会粘在一起,放久了也没关系。一般的上面都会有两个用红豆点出来的两个红点在正中心,模子好微软又甜味道好,大多人都喜欢吃它。还有板栗,板栗都是在九、十月份才成熟,村里人都把收集齐,炒熟了放着。才几个月而已,也没怎么烂掉还能吃,南珉就让他们带上了。“多带些,坐船要花上一天时间,上岸了还要走一两里的陆路才找得到路边的茶棚、歇脚的地方,怕你们不够吃。”“够了阿爹,若怀叔让我装了一袋的肉干在路上吃的,太多拿不住了。”秦桑连忙止住还要往他包袱里塞东西的南珉的动作。他慢慢收住手,看着秦桑脚边的大包小包,静了静又道:“有炊米要不要带上?我前几天请人带上机子过来做的,一直没跟你说。”炊米是一种用一种特制的机子打出来的,古时有打谷一说,炊米就是用糯米做出来的,因为做出来的样子是米白米白的,空心长棍样子的,味道香脆香脆,沾了口水就会柔化,好吃的很。忆起这种吃食的滋味,秦桑也不拒绝,南珉两眼一眯,得意的笑笑就去取去了。直到吃过早饭后,外面有人喊,说是船到了让他们快些过去时,两家共八九个人才一起出来,同行的村里人还有几个君郎,跟上次秦耿去赶考时一样。不过多了一个跟秦桑一样也是陪君郎去的小男子,叫春洺。清秀模样,比秦桑要小上一岁,见到秦桑知道两人能作伴了,便一直粘着他。照旧是村里学子乘水路去外面的地方,几艘小船停泊在岸边,杨柳依依,泥土气息清新。撑船的人带着斗笠,见他们过来了把斗笠拿些朝他们笑着吆喝:“上船了上船了,不久日子村里又要多几位大官咯。”众人愉悦的笑笑,已经有大人拉着自家仔叮嘱了。该说的已经说了,周乾郎、秦申他们也不想再重复了,就是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悬梁上的燕子飞来飞去,嘴里衔着粗细不一的小树枝筑巢,杨柳轻轻飘呀飘,那些站在岸边柳树下的亲人模样从视野中渐变渐远,船蒿滑水中激起阵阵涟漪和水声。秦桑站在船头看了很久才坐回船里面去,周醇良跟着他走进来。“怎么了?”他摇头,目光投向碧绿的水面。周醇良陪他坐下什么也不继续问,他心里都明白的很,就是你难过吧我也好好陪着你,只是他想他陪住他的时候那些难过都能消散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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