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落寞,原本春意盎然的帐内,也霎那变得空寂。刘恒见我如此,也是不语,两个人僵持着,等着彼此开口。清了清嗓音,艰难开口:“太后寿诞可是十二月初八?”“嗯”他也不多答,我只得再次沉默。十二月初八,代王刘恒率文武百官去三真庵为太后祝寿。我镇守后宫不得空暇,只得失礼,让灵犀随行送上我们连夜赶绣的万寿福帐聊表心意。灵犀卯时就风尘仆仆的赶回,我不解,问她为何,她无奈的说:“代王他们还在门外跪着呢。”果然如此,薄太后仍在怒中。她当年忍辱偷生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如今却为一个区区妇人就与自己翻脸,她这口气是难以下咽的。抬眸问灵犀:“那代王准备就这么跪下去?”灵犀点点头,说:“嗯,都跪着呢,谁也不敢怎样,只是代王记挂聆清殿没人,怕照顾不过来,先放奴婢回来了。”我思量一下,命灵犀将熙儿抱上,与我一起前去那草堂。一辆轻车,几人俭朴穿着,从草堂外呼啸而至,惊得众人皆回头张望。我以薄纱环面,双手抱着熙儿,径直走到代王身边,扑通一声跪倒,身体尽力的向前躬。熙儿葳在那里极其不舒服,不消一会儿就哇哇大哭起来。不用回头,就听见盔甲冰冷的声音,我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忍不住了是么?杜战显然不知我意为何,熙儿的哭声由弱变强,连刘恒也对我侧目相问:“先让人把熙儿抱下去吧,何必连他也一起如此?”我冷冷的说:“他是代国世子,内里是他的亲祖母,难道他就不该尽孝么?”声音说的响亮,足够让身后起身的杜战再次跪倒。刘恒深深看着我,似乎要寻些端倪,好知道我为何做得如此残忍。熙儿依然响亮地哭着,文武百官也开始交头接耳,我后母的形象至此建立,杜王后未死我且如此,若是杜王后去了,世子怕是性命堪忧。永安公周岭有些费解,几次交锋他认定我小有聪慧,此时明显将众人猜疑加在自己身上,与己无益,为何还要这么做?他跪行几步,位于刘恒身后,轻声说:“臣以为,世子幼小,不用如此。”我冷笑着诘问:“正因为幼小就更应该现在教起。难道要等他登上王位,再由永安公教导么?”闻言,他登时顿住,愤然地看着我。院门吱呀一声大开,刘恒欣喜,一步站起,眼前却不是太后。那使女,低头深深施礼,“哪位是带世子的娘娘,太后有请。”我迅速扫了一眼刘恒,他面带一丝不解,怔怔看我。我低头,拢住怀里熙儿,起身随那使女进门,没走几步,那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轻轻拍着熙儿的后背,哄他停止哭泣,他也配合,只是小脸上仍挂着晶莹的泪珠儿,看着不忍,拽起袖子为他擦拭。可怜的熙儿,若不让你哭了,你的祖母又怎么会因为心疼孙子开门呢。“这时候擦,不晚了些么?”不知不觉我已身在正堂,空旷的四周回荡嗡嗡作响的责问。定睛,原来太后坐在上座,双目微闭。“嫔妾叩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福寿绵延,惠荫子孙。”我急忙下跪,口中说出早已想好的词。冷哼一声,“惠荫子孙,包括你手中挟制的那个么?”今日的她已非那个貌似敦厚谦卑的薄姬,她是代国的太后,也如同做过正宫皇后般昂首端坐,审问着眼前的妖媚女子。我低头不语,也许对于登上这个位置的女人都是一样,自己当日的辛苦无非就是为了荣耀此时,此乃一生梦想,不容他人觊觎,甚至更是将自己的角色转换,由当日的可怜之人变成看谁都死有余辜,一个称谓的力量不可谓不大。“太后娘娘说的话,让嫔妾惶恐。世子是杜王后交给的嫔妾,连日来无不尽心尽力,不敢怠慢,今日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也是您的孙子,为祖母祝寿,也是一番孝心。”我辩解着。“孝心,你倒是让他孝顺一个看看,不过是你们大人耍的花样却拿个孩子作筏子,实在恶毒。”太后激动异常,抬手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清脆回响。我再不作声响,默默跪着,等待下一波的风暴。“不过那陵寝之事你倒是聪明。”怒极反笑的太后让人骤升恐惧。“既然太后娘娘您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何不原谅了代王回城呢?”我的问话却是为自己而问,心底模糊有了答案,那答案却兀自的让自己心惊。她轻轻一笑:“自然是要回去的,从知道陵寝之事那刻起,哀家就从未准备在此久留,不然后宫主位岂不是任由你轻易坐上了么?”我暗自深吸一口凉气,不用问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忧虑汉宫对陵寝之事有所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造成代王众叛亲离的假象。如果说周岭碰柱表明心志尚且是忠心为国的话,她就完全是笑着作势给汉宫看。她从未离开,也不想离开。与吕后朝夕相处十几年,她完全可以周旋,原来温婉和顺德薄太后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硬挤笑意,缓缓地说:“那嫔妾恭贺太后回宫。”她起步走到我的面前,弯腰将我扶起:“你的聪明太过,从中秋赐酒时哀家就开始注意你,宜君绝不是你的对手,甚至连恒儿怕也被你玩弄掌中,不过哀家倒是想和你做笔买卖,你看如何?”我双眼直视太后,笑得恭顺温婉,“嫔妾愿闻其详。”“以你的聪明,比宜君更能帮助恒儿,宜君只会遵从,你却更有主意,哀家以后位换你忠心,你为吕氏谋事,无非可以谋些钱财,抑或贴身女官罢了,哀家许你后位,已是如此的高,将来能走多远就看你对恒儿的忠心有多少了。来日……”来日如果一举成功,怕是还有皇后可以当,我在心底替她默默地说完下面的话。我垂眸,依旧淡笑:“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嫔妾感激不尽。”“你也不用笑,不会白给了你,你还要答应哀家一件事。”薄太后眸子中凝结冰意,接着说:“世子定不能换,交你全权抚养,但是你发誓终生不许谋取世子之位,否则他日必有因果报应。”抬头三尺,有着供奉高祖的牌位,看我发笑,咬紧牙,硬声说道:“嫔妾窦氏,此生终不谋取世子之位,否则,因果报应,一概加于吾身。”说罢,抱着熙儿深深叩拜,额头碰地,怦怦有声。太后极其满意我的决绝,她将我搀扶起身,接过熙儿,露出慈爱的笑容,逗弄着:“走,跟祖母回宫。”心有些冷,难道因为我来自汉宫,此生我的孩子就无法得到熙儿般同等爱护么?难道他们就不是刘氏子孙,她的亲孙子?双手颤抖着,满腹心事,跟随在太后身边,等着庵门缓慢打开。刘恒依然跪在门外,下面的台阶上遍布了文武红黑身影。薄太后开颜一笑:“如此劳神,倒叫哀家无法在无视下去。”说罢一手搀扶起儿子,用袖子拂去他前襟的雪,心疼得看着刘恒。众人见太后已经出门,有些雀跃,随即周岭出班,跪倒叩头说:“太后娘娘回宫罢,代王已经知错了,今日的寿诞莫要坏了兴致。”身后的人也随声附和着:“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还请太后娘娘回宫吧。”薄太后要的效果已经出来,她满意的点点头,刘恒搀扶她的手臂,“母亲,回宫吧,孩儿知错了。”我痴愣在她的身后,无人问津。太后回头,看我,旋即又笑着对刘恒说:“窦氏倒是贤良,如果没有她劝,哀家还不想回宫呢。”刘恒此时才注意到太后身后,面色苍白的我。会心一笑,低头说:“母亲莫要夸她,还是先回宫罢。”终于不再住宿这荒凉颓败之地,薄太后随行回宫。回到车上,灵犀已经等得焦急,见我有些不对劲,低低的问:“娘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么?”我牵动嘴角,做出笑容给她:“一个好事,一个坏事,你要听哪个?”灵犀愁了眉目,囔囔的说:“那就先好事吧。”我拉过她的手掌,用指头在上写道,王后。她立刻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急忙忙的:“那坏事呢?”冷笑一声,只探身出窗外,再不作答。漫天的雪花似得到赦令般,倾泻而落,飘飘洒洒荡了下来,窗帷被风吹开,贯进大片的雪花,有的回转着飘落我的面颊,片刻化成了水滴,蜿蜒流下,似我的泪新人争斗不知道从何时演变成两位太后的你来我往,也许这种你来我往从十几年前就不曾中断过。如今的薄太后已经有些仰仗,毕竟相对于吕太后来说,即将成年的儿子要比尚混沌不知的孙子要可靠许多。太后的寿筵一改往日俭朴,办得极其排场。因外男不得入宫,在座的也只有太后,代王,我三人。太后与代王并肩相坐,内宫只我一人在座,以下都是虚席。乐师卖力的吹拉弹唱,宫娥们也是翩翩舞动,无奈却抵不过座上的冷清。“都散了吧,实在是无趣的很。”薄太后终于忍不住,挥退了众人。殿顶悬挂的宫灯通明,四周的灯火也是特别的光亮,诺大的桌子上,三人无语。沉寂片刻,太后开言:“代王虽然年幼,后宫却不能总是如此凋敝,既然汉宫所来只剩下窦氏,不妨再从代国挑些好人家的女孩儿,充实后宫。恒儿,你看如何?”刘恒低头不语,撇了一眼右手侧的我,说:“母亲说的是,不过现在已近年尾,宫内宫外都很忙碌,不若等到春暖花开再说。”太后有些不喜:“正是因为接近年底,才要赶快去做,难道过年也要像今日这样冷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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