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先放在一边,等以后有空的时候再慢慢去琢磨吧。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深海到底出了什么事?房子的秘密和昨天一样,又是一个大晴天。平静的海面呈现出明亮的蓝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离我很远的海滩上撑开着几把太阳伞,伞下有人在休息,附近的海面上有人在游泳。我看到一个彩色的救生圈漂浮在他们的身边,像一部我记不得名字的老电影的某个富有暗示性意味的慢镜头。我从出租车的后座上把带到上海,又原封未动带回来的行李拖下车。邻居家的房子门窗都关着,静悄悄的。这个时间,按照他们平时的习惯,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出海去了。如此仔细地近距离打量这栋房子,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乳白色的外墙,深红色的屋顶,粗粗看去似乎和我家的那栋房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栋房子的窗户上挂的是百叶窗,而不是我家那种绣着花纹的窗帘,二楼的露台上也不想周围的房子那样摆放着绿色植物或乘凉的桌椅之类的东西,空荡荡的。看上去没有一丁点儿生活气息。台阶打扫得很干净。实际上是有点过分的干净了,门口连块地毯都没有。大门上挂了一把大锁,几扇窗户也都拉着窗帘,里面是什么情形一点儿也看不见。我只能提着行李先回自己家去。心里琢磨着,才一天的时间,他们不会也因为什么突发事故而集体消失了吧?家里没人,殷皓和林露露大概是去镇上了。楼上习芸的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她的私人物品应该是被林露露带去医院交给她的父母了。被褥也收了起来,房间里空荡荡的。我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只有半包面巾纸和一把指甲锉。除此之外,能证明她确实出现过的唯一证据就只剩下了味道。残留在空气中的淡淡的香水味道。我抱着脑袋在床板上坐了下来。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相信一夜之间会出了这么多的事。习芸昏迷着,被她的父母不知接去了什么地方。深海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虽然电话里那个男孩子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我还是觉得他是在骗我。看看腕上的手表,还不到下午三点。按照邻居们的习惯,不到五六点是不会回来的。这么长的时间干坐着什么也不能做,光是想想就让我心烦气躁。我从行李中翻出了一把瑞士军刀,决定趁着邻居们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想法子钻进去看看。我不相信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会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小时候跟在几个哥哥的后面干了不少坏事。但是撬门盗锁还是第一回。我绕着这栋房子转了两圈,脑子里思来想去统统都是自己被抓住之后该怎么跟警察叔叔解释。有点怕。但是什么也不做就回去,我同样做不到。二楼有一扇窗户半开着,看方位应该是主卧配套的卫生间。它的楼下就是一楼的卫生间,旁边有管道。很好爬。顺着半开的窗口滑进了卫生间,我才想到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整个小区都安装了防盗监控。我爬窗的矫健身姿毫无疑问会被人发现——除非监控室里的人都跑出去晒太阳了。当然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飞快地划过我的脑际,我得承认有那么几秒钟让我相当地犹豫。不过,既然我已经被人看到了,那什么都不做就被抓住,岂不是更加冤枉么?我的自我检讨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主卧看样子是有人居住的。卫生间里挂着几条毛巾,盥洗台上摆着牙具和盥洗用品。卧房里除了床和衣柜,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床具是很普通的淡蓝色,看上去有种员工宿舍的感觉。走廊里没有铺地毯,浅色的地砖擦洗得干干净净。墙壁上没有挂装饰的东西,看起来有点空。主卧隔壁的房间空着,光秃秃的木板床上连被褥都没有,连抽屉里都收拾得很干净。它隔壁的房间则被改装成了简易的实验室。门上了锁,从门上的一方玻璃窗望进去,可以看到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试验台,面积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一半,上面摆放着各种实验仪器。靠墙一排柜子,里面放着我看不懂的瓶瓶罐罐。每个瓶子上都贴着白色的标签纸,有些还泡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海藻标本。靠窗的地方是一排冰柜,这个估计是用来储存标本用的。对面的两件卧室格局都一样,每间卧室里摆放了四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竹席,床头柜上凌乱地堆着书和资料。墙上贴了几张电影海报,屋角堆着空的啤酒瓶子和可乐罐。标准的男生宿舍。除此之外,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了。楼下的厨房和客厅都摆放着十分简单的木质家具。家具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东西太少,感觉有点空荡荡的。除了刷了墙漆和安装了浅色的地砖,这幢房子几乎没有刻意地装修过。看来是不常有人住的。厨房的结构和我家的一样,窗口朝向大海。不同的是靠里一侧的墙壁上又多出来了一道门。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我家厨房的这个位置是没有这么一道门的。难道是屋主自己辟出来的储藏室么?我伸手拉了一把,没有拉动。摸索了半天才发现了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安装了一个插销。拉开来看时,果然是壁橱。面积很小,不超过六七平米的样子,靠墙一圈橱柜,都装着浅色的木门。我倒不是觉得深海会藏在壁橱的哪个柜子里,但是明明外表一样的房子,里面却凭空多出来这么一个壁橱,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最近发生在我周围的不对劲的事儿太多,所以对于不对劲儿的地方,我的触角总是格外敏锐。柜子有一半都空着,剩下的一半空间里乱七八糟地放着大米、调料和木耳蘑菇之类的干货。下面一层的格子里堆着一些罐头食品,再就是角落里的那个柜子里放着半口袋黄豆。这让我想起进来的时候在厨房的流理台上看到的那个大号的豆浆机。刚要关上木门,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打开袋子,里面装的确实是黄豆没有错。但是满满的一口袋黄豆。这要做豆浆得做多少啊?我家厨房里也有个同样牌子的豆浆机,比这里的这个型号要小得多。不过我们买黄豆从来都是一斤两斤地买,他们又不是开早点铺,就算天天喝豆浆,也用不着买这么多的黄豆吧?何况海边潮湿,这样的东西放得久了很容易受潮。我把黄豆口袋拖了出来,又仔细地翻了一遍。心里不觉有点茫然的感觉。我说不好是黄豆真的可疑,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所以才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叹了口气,我把口袋塞了回去。关门的时候才发现装黄豆的口袋一角夹在门缝里了。伸手拨拉了一下,却听见从什么地方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我愣住了。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应该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时发出的声音。我第二次把黄豆口袋拖了出来。也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我的手都开始微微地发抖了。几分钟之后,我在壁橱顶端的角落里摸到了那个按钮。一块地板砖无声地滑开,一阵凉凉的海风扑面而过,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洞口。我的心砰砰直跳。僵硬地等了几分钟之后,什么异样的情况也没有出现,我小心地凑过去看了看,一段向下的台阶。就像从餐厅通往地下车库的那种。再往下光线就有点暗淡了。站在我的角度什么也看不见。下?还是不下?我斗争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因为马上关掉这个洞口,若无其事地回自己家里去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小心地把身体缩了进去,摸着台阶开始往下走。洞口的周围都是钢筋水泥,再往下一段摸起来就感觉是岩石了。有点潮湿,凉丝丝的。这里应该还有另外的出口,走动的时候能感觉到空气里有微风流动,带着淡淡的海腥气。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就发现这一段阶梯很快就有了一个转弯,透着微弱的光线。按照距离来估算,我此刻已经不是在房子下面了,而是在靠近海滩的一侧。那里有一片礁石,从靠近滨海公路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了海里。摸索着走到了台阶转弯的地方,悄悄地探头过去,我一眼就看到了山洞底部那一汪蓝幽幽的海水。水边铺着细腻的白沙,还有一块我曾经在梦里见到过的……礁石。腿一软,我叽里咕噜地顺着剩余的几节台阶摔了下去。一头栽进了洞底的沙地上,弄的满头满身都是沙子。心脏砰砰跳动,我大口喘着气,手扶着岩石却怎么都站不起来。这个岩洞应该是天然形成的,至于是房子建好之后屋主意外发现的,还是有人先发现了这个岩洞之后才起了这幢房子就不好说了。微弱的光线从靠海一侧的岩壁之间透了进来,模模糊糊的,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方不到二十平米大的岩洞,临海的一侧地势过低,有海水漫了进来,把将近一半的地方都变成了海水塘,随着潮汐的涌动水波温柔地起伏着,看起来更像一条连通外海的通道。岩洞的角落里有一艘小船,上面堆着一些杂物。看样子落潮的时候是可以坐着小船从这里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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