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自东方天际冉冉升起,万丈光芒喷薄欲出,逼退漫漫长夜,地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北风一吹,扬起漫天的雪粒。
赫连铮问道:“师父,您知道要怎么唤醒阿慈吗?现在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吗?”
凤玄微低头望着怀中的石头,神色不明,长发垂落,遮挡了他半边的脸颊,他回道:“不用了,剩下的为师一人来就可以了,如今人间多难,荆棘塞途,悲声载道,有些事为师做不得了,你若心有余力,便多做一些。”
赫连铮点头应道:“我知道。”
凤玄微嗯了一声,继续道:“那剑谱你好生练着,有不通的地方可以回来问为师。”
赫连铮抿着唇有些犹豫,那剑谱他其实已经练了第一重,他本意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其中悟出找回阿慈的办法,但如今他师父已说了阿慈的事他来解决,他再厚着脸皮练下去多少有些对不住应掌门对他的信任。他想了想,还是对凤玄微道:“师父,这是琢光派的秘籍。”
凤玄微却道:“没关系的,此事日后为师去与琢光派说。”
赫连铮仍旧心有踌躇。
凤玄微道:“再不行,到时让你师弟去说。”
赫连铮愣了一下,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向凤玄微问:“阿慈真的是琢光派的那位老祖啊?”
凤玄微没有说话,大概是想到梦里他跟谢慈一起在琢光派的点月阁里听到的种种趣事,这么久以来,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笑意,只是转瞬不见。他的手指在石头上轻轻摩挲了几回,即便阿慈醒了,愿不愿意见他还是未知。
他心中微叹,手掌落在石头上面,抬头对庭中仙君们道:“今日之事,实在让诸位费心了。”
宁渡道:“尊上言重,接下来若还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尊上但说无妨。”
凤玄微道:“我这里没有什么需要诸位的了,人间形势危于累卵,祸福变化只在旦夕,接下来诸位要多加小心。”
宁渡沉声道:“浩劫已至,大厦将倾,解民倒悬,扶倾济弱,我等当仁不让。”
凛冽长风吹落枝上白雪,园中角落盛放出繁茂红花,庭中众仙君齐声道:“当仁不让!”
他们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不久之后,这些仙君们陆续离开,赫连铮见凤玄微一切安好,也前往酆都,去杀那里新诞生出来的许多异兽。
如此,这青州的小楼里只剩下凤玄微一个能说话的,天地都寂静下来,他们一人一石仿佛被凝固在时光之中。
夕阳在天边织出大片五彩的锦缎,抛洒出来,映得这惨淡的人间都温柔许多,凤玄微坐下檐下,低头看向怀中的石头,他低声喃喃道:“……主杀伐,见血则喜。”
他拿出一柄匕首,在手腕上轻轻划下一刀,皮肉绽开,温热的鲜血流淌下来,浇落在石头上,很快就被石头吸收,只留下表面一点干涸的血迹。
凤玄微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口子,将怀中的石头抱得更紧一些。
几日后的晌午,叶问渠一身白衣染血,匆匆来到青州。
这一日天气晴好,院中积雪都已融化,叶问渠刚一进来就看到凤玄微在他自己的手腕上划下一刀,鲜红的血涌出,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无多少血色。
叶问渠悄悄走过来,见凤玄微手臂上还有许多没有愈合的伤疤,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段时间尊上不知这样喂过多少回了。
凤玄微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来了?是什么事?”
叶问渠道:“是关于极乐棺的,有几位仙友不慎掉了进去,我不知要怎么才能救他们出来。”
如今凤玄微神力衰微,连翻看酆都的命簿都无法做到,只能做些简单的推衍,但他毕竟活得比较久,知道的事总要比这些仙君们多些。
凤玄微道:“不用担心,等到月圆之时,他们自会出来。”
今日是冬月十三,一两日后便有月圆,知道仙友们不会有大碍,叶问渠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没有马上离开,看着凤玄微那张愈加苍白的脸,叶问渠心中的愧意又多了几分,他总觉得是他当日在尊上面前非要提起他的这位小徒弟,才会惹得尊上心魔缠身。
他提议道:“尊上,如果一定要以血来喂养他,不如用我的血吧?”
凤玄微抬头看了叶问渠一眼,道:“用你的血做什么?你好生去处理那些魔气吧,他与我于天地同生,我的血比较好用。”
叶问渠眨了眨眼,表情中透出些许困惑,问道:“我好像不太明白您这话的意思,能跟我说一说吗?”
凤玄微没有作答,他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况且这次是我惹他生气了,这样能让他消消气也好。”
见他不愿明说,叶问渠便没有追问下去,顺着他的话道:“做徒弟的怎么会怨恨师父?”
凤玄微道:“是我做了错事。”
叶问渠安慰他说:“您不用烦恼,这师徒间哪有隔夜的仇,也许等他醒来就全忘了。”
凤玄微拿出帕子把石头上的血迹仔细擦拭干净,他不需要阿慈能够忘记他在紫微宫里的违心之语,他愿意醒来就足够了。
叶问渠觉得凤玄微现在这个架势分外眼熟,他想了想,又问他:“对了,您的心魔可是彻底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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