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孝期间轻易不得出门,倒给了元芙更多适应的时间。谢季和请了夫子给姐弟二人授课,一家子干脆关起门来过日子,转眼间就到了冬末。
今日是腊八,一大早各处就飘出来粥香,就连平日里节省不已的百姓,也毫不客气的往锅里撒上一把糖,熬出甜腻的腊八粥讨个吉利。属于新年特有的喜气儿不知不觉蔓延开来。城东福安巷,门房紧闭的院落里也飘出一缕粥香,在干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香甜。
陆元芙随了谢氏的好相貌,略带婴儿肥的脸让人想要捏一把,水灵灵的杏眼被长睫挡住,挺翘的琼鼻下面是一张微张的红唇,似乎在念着什么,书页被轻轻翻动,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几乎白到透明。
喜妹瞧着自家姑娘淡然的模样,接着往炭盆里新添了些炭。姑娘落水伤了身子,单是她们院子里的炭都要比别处多出来几篓,舅爷虽未言明,却实实在在为姑娘打算,喜妹有几分明悟,可见看人不能只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盼儿掀开厚重的门帘,忍不住哈了哈气。“姑娘,牛妈妈按照您说的法子煮了腊八粥,真是香甜极了!”
腊八粥里头的八样都是成例,她不喜欢红枣皮,便叫牛妈妈换成了蜜枣,不必放那么多糖,倒是更显香甜本味。
元芙看了眼盼儿冻的有些发白的肤色,安城毗邻洛京,在江城以北,盼儿自幼在江
城长大,难免有些不适应。
“可给夫子送去了?安城天冷,去烤烤火吧。”
“多谢姑娘。”盼儿应了,只往炭盆旁边挪了两步,她身上带着寒气,免得激着姑娘。“公子身边的小顺已经送去了。这天真是干冷干冷的,跟江城一点也不一样。”
“可不是?今年秋天都觉得短了好些,得亏提前备下了冬天的衣裳。”喜妹接过话。
“不过,我还是觉着安城好,只是面上冷,不像江城,一到冬天连骨子里都沁着湿寒。”盼儿咧嘴一笑,“姑娘,先去用饭吧。”
元芙点点头,合上手中的《风物志》往前院走去。
谢氏的陪嫁院子有二进大小,按照谢氏的喜好做了假山石和池塘,出了厢房往外走,穿过假山池塘便是前院。如今谢季和的院子已经修整好,两个院子并做一处,中间开了一个八角门,只要没事,几人都是一同用餐。
说是腊八,正经的规矩却没有很多,吃了腊八粥、腊八蒜,摆上糖点果品供奉灶神便是了。
“田地庄稼的管事约莫今日会到,你只管料理着,有什么事就叫人去铺子里头寻我。”
元芙点头应下。谢季和说的是陆家在江城置办的田地,拢共一百二十亩,如今是陆家的世仆陆平在照看,眼见到了年底,是要来汇报收支的。从前在江城置办的铺子如今也只剩一间,也赁了出去,每年只收个租金,也是由他看着。
“……今
年风调雨顺,秋里收成还算不错,还有几户人家涨租。听说张家的佃户也涨了不少。”
田地是定数,再是风调雨顺种出来的粮食也多不到哪儿去。元芙翻着手中的账簿,头也不抬的回道,“庄稼人未雨绸缪,即便是丰年也得备着粮食,江城临水,比着别处富饶,也谨守着这道理,断没有轻易涨租的。我那姑父竟也这般冲动?”
陆平是陆家的世仆,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些,他隐晦一笑,接着道。
“素日有高县令压着下头,如今任满,新的调令还没下来,都由着钱县丞说了算。听说张家新抬了个贵妾,正是钱县丞的庶女……”
那就说的通了。就是从前张三的后院也不是只有陆之兰一个,不过都是些没名分的。张三汲汲营营,会因为陆之丰求娶陆之兰,自然也会求娶钱家的女儿,对钱县丞定是唯命是从,想来陆之兰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了。
元芙把此事抛之脑后,既然张家是陆之兰自己选的,后果就要由她自己承担,她可没闲工夫去管张家的事。
“平叔跑了一路也辛苦了,今日小顺准了假,你只管去瞧他。”
陆平眼睛一亮,大儿子跟在公子身边是好事,这也是主家的恩惠,想到能见到分别大半年的儿子,他忙不迭的笑着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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