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缘像是对牛弹琴的老学究一样摇头,他故意指着花常乐的胸口,说:“它死而不僵。那不仅是一种制度,也是一种叫人恶心的意识——那些东西像寄生虫一样,是活在人的心里。就像是阴沟里的蛆,没变成苍蝇你就觉得他们不存在了?”
花常乐没想到岳无缘突然贴近自己,咄咄逼人地与自己对峙,他酝酿了一下才回答道:“但是我们不是这样,你也不是刹帝利。”
岳无缘的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阴险笑容,他抬起头,趾高气扬地说:“我不是刹帝利,我是alpha男性。种姓是刻在你的基因里的,是性别。就拿之前那个oaga举例,他想要做一个女人,也许还是一个alpha女人,他可以通过雌性激素让自己变得阴柔,也可以通过高蛋白增肌药让自己力量倍增,但是他永远没法把自己基因里面的y(性染色体)给剔除出去,哦对了,那还是一个被污染的y染色体。”
花常乐摇头:“虽然我不懂你说的‘被污染的y染色体’,但是我认为六种性别都是平等的。天性是已定的,随机,我们无法选择。话虽如此,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我们做什么,并且快乐地做我们想要的生活。人是自由的。像那个oga‘小姐’,他希望自己脱离自己的性别,可以选择吃药、手术、变性。跨性别者并不是罪人,我们只是选择我们想做的。我不是你们家族的人,没法管你们家的规定,别人都说警察是‘官儿’,其实不是,我们还是活在一个人权社会里的。”
“但是呢,不管是人权社会,还是没人权的社会,都有狗窝,和赌马场,高大的纯血马比个杂种要高贵得多,还有一点,‘基因种姓’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赌马场,那些纯血宝马是天生赢家。”
美丽·新世界·爱
花常乐对岳无缘的阴谋论没有兴趣,他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盘子里已经凉了的油麦菜,闷不吭声地嚼起来。反倒是岳无缘,越说越上瘾,他知道花常乐不喜欢听,还是要说。
“够了。”花常乐终于忍不住了,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了敲岳无缘的手,“你这小子就不能学乖点儿吗?少给大人添堵也是一种进步。”
“哦?”岳无缘没心没肺地笑了,“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你还会讲故事?”花常乐被勾了兴趣,但是转头一想,岳无缘的故事多半掺了毒药,就像是搅和了玻璃渣的冰淇淋一样,绝不是给人吃的。
岳无缘用手支起脸,一副带伤的好面相竟透出温顺善良的假象,他想了想,慢慢地说:“小时候我听家里长辈说的,是个童话爱情故事。”
“来来来。”花常乐放下筷子,听岳公子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咳咳,装作很久很久以前,凑个感觉,”岳无缘装模作样地说,“在某个神秘的研究所,有许多实验员和助手,他们为某个伟大的理想做科研工作。其中有一个实验室,有一个alpha实验员和二十个beta装瓶师,那个实验员爱上了其中一个装瓶师,他们偷偷‘吃了禁果’,于是,那个装瓶师怀孕了。”
花常乐听到一个不常见的词:“怀孕?那是很早以前的说法了,现在不都是体外生育吗?怀孕、分娩,这对生育者太残忍了,你想象一下一个胎儿要从肚子里出来……太痛苦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故事就是故事嘛。”岳无缘被打断思路,有些生闷气,“你让我讲完,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好好好,您说。”
“其他十九个装瓶师知道了,帮她们的小姐妹隐瞒下来,那个怀孕的装瓶师生了一个……小女孩。因为这个研究所是全封闭的,大家的食物都是按人头分配的,这些知情者都偷偷分出一些食物给小女孩的妈妈,就这么过了几年,她们又偷偷分出食物给小女孩吃。就这样,在大家的善意隐瞒之下,小女孩健康地长大了。研究所有规定,每个员工过生日都能得到一个生日蛋糕,那个小女孩一年能过二十一个生日,因为每次大家过生日都把蛋糕给小女孩吃,她真的很幸福。她有一个爸爸,还有二十个妈妈。”
“竟然是个美好的童话?”花常乐一脸惊讶。
“什么叫‘竟然’,你以为我给你讲暗黑童话吗?呵呵,还没完,你不要打断我啦。”岳无缘继续说,“幸福生活一直持续到小女孩五岁的时候,她的爸爸要回家和未婚妻结婚。小女孩的爸爸是alpha男性,而二十个妈妈都是beta,小女孩的爸爸说,他的家族要求自己必须与oga女性结婚,他有个未婚妻,但是他爱着小女孩的妈妈。那时候小女孩的性别还没分化,她也不知道什么是alpha、beta、oga,她只知道爸爸和二十个妈妈。但是她没有办法,他的爸爸最后还是抛弃了二十个妈妈,选择了她从未听说的——oga。更加糟糕的是,她越来越大,活在封闭的研究所也越来越难,终于有一天,她偷偷从公共厕所溜出来,还没钻进装瓶师妈妈的推车,就被部门主管抓住了。部门主管揪着她的头发,管她叫‘胎生杂种’然后逼问,谁是这个‘胎生杂种’的妈。没有beta装瓶员敢承认,包括小女孩的亲生妈妈。如果她们承认这是自己的女儿,就会被处分、被赶出去,她们没有办法养活自己。那个部门主管气炸了,他抓着小女孩的手,把她拽到焚烧炉那里,说:‘如果没有人承认,那就让这个狗杂种自生自灭吧!’,仍然没有人承认。就算他们承认了,也没有能力养活那个孩子,只会搭上自己的未来和生命。”
花常乐忍不住了,皱着眉头质问:“岳无缘,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那个小女孩被丢了进去,她死了,结束。”岳无缘盯着花常乐的眼睛,“我只是想说,人命没有你想的那么珍贵。”
花常乐愣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你的家人总给你讲这些黑童话吗?难怪你长成这样。”
岳无缘冷冷地看着他:“小时候,那些长辈说这个是个真实故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时候这个‘爸爸’在生育部门工作,当实验员,是高级公务员,他本来有个未婚妻,是oga女性,是我的一个姑姑。这个姑夫事业心太强了,年轻的时候觉得科研工作比婚姻爱情重要,就没结婚先去工作了,后来——呵呵,天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生育部门属于机关部门,进去搞科研工作也没法和外面联系,后来家里人得知,这个混蛋居然出轨,他在里面和一个beta装瓶师好上了,还生了个狗杂种。”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不明白,小时候我不懂这个故事,我只是知道爱情和婚姻是愚蠢的东西,还有就是,他们教育我,岳家的alpha不应该和其他人在一起……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种意识,某些家族就像猪圈一样,里面只有alpha男性和oga女性。”
“也不能一概而论吧,”花常乐说,“我跟你说,在我家,我外公是alpha男性,我外婆就是beta女性,虽然我不知道以前的家族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们相爱了!他们生了三个孩子,我的妈妈是beta女性,你的妈妈是oga女性,我还有个叔叔是beta男性。”
“中学的时候我们学了遗传学推演,要不要……”
“停!”花常乐大叫,“你能不能不要和一个生物学考了不及格的学渣谈这个问题,再说我就堵上你的嘴!”
“嘿嘿,有趣。我就是要欺负你呢!”岳无缘像恶霸一样开始得意忘形,“从概率上说,杂合子总是比纯合子多……”
他还没说完,花常乐立马用筷子夹了一片菜叶子往岳无缘嘴里一塞,成功堵上了这张不吐象牙的狗嘴。
“闭嘴,吃饭。”
岳无缘嚼了花常乐给他塞的“凉菜”,支支吾吾地笑道:“看你这副样子真的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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