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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薛岚因被他狠噎了下,一时又不敢往重了说,只得不太高兴地压低嗓子,顺手解了件外袍拢他身上,小声悻悻道:“怎么说话呢……这种事,别老往嘴边上挂。”

完事儿了,似乎又怕被他拧着耳朵骂,赶忙又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道:“哎,对了师父……那划船的,从方才进来起就一直盯着你看,你说……他看什么呢?”

二人此番走得实在匆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临时起意。

若非薛岚因那会子手欠非得将自家师父从结界里捞出来,眼下的晏欺约莫还躺在长行居的小软榻上享清福呢,又哪会无故跑到这祸水河边吹冷风吃沙子?

“能看什么呢?”

晏欺随手自腰间取过一枚水囊,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两口,微一侧身,便恰好撞见薛岚因那漆黑柔软的,近乎有些温顺低垂的一双眼睛——倒不似往日那样过分张扬又不近人情,在这冷清得只剩竹篙轻摆的静谧之夜里,它亦仿佛是知难而退地沉寂下来,不再喧嚣了。

晏欺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半晌,将那水囊朝薛岚因怀里一扔,略带戏谑地道:“他多半是在想……我这徒弟生得人模狗样,搁窑子里卖了,比他撑船一年都赚得多。”

“那敢情好啊!”

薛岚因闻言非但不怒,反是眉开眼笑道,“我在师父心里能有这个价,干什么都值了!”

他说得尤为动听,晏欺却到底是个不给面子的,压根不买他的账:“行啊,一会儿下船到了璧云城里,大小窑子多的是,你随便挑,为师亲自送你进去。”

听闻此话,薛岚因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大半张脸瞬间就垮了,跟那会唱戏的红白脸似的,能哭能笑,偏偏就不知害臊。

晏欺向来晓得他这点,也不予理会,让他自个儿闷上一阵,指不定就好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薛岚因自己也觉得无趣,便不与晏欺闹了,轻咳了几声,改正儿八经地瞄向他道:“呃……说起璧云城,我倒是挺想问的,咱不是回敛水竹林里去吗?为何中途要停在离沽离镇不远的地方?”

晏欺见他有所收敛了,也没再摆架子,转头将那折了剑鞘的涯泠剑搬出来,轻轻搁在腿上,淡道:“……我之前与你说过,涯泠剑成了这副模样,必须得修。”

“那师父往璧云城去……是为了修剑?”

“是。”

晏欺点头道,“璧云城算是南域一带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靠近王都,人流庞杂,商铺数不胜数。

我早年在城心落脚的时候,到过一处名唤‘韶龄’的小酒楼,那儿一家子上下原是打铁为生的,真要将涯泠剑修得利索,也只有他们能下得了手。”

薛岚因听罢,难免忧心道:“璧云城终究与沽离镇相通相连,横竖也就半条祸水河的距离,万一聆台一剑派那群人追过来了,我俩不得完蛋?”

晏欺道:“那也不一定。

我早说了,它与都城靠近,遍地都是朝廷撒下来的眼线——他们那群自诩正义的伪君子,哪敢在官兵眼皮底下动刀子?”

自诩正义的伪君子?

薛岚因闻之失笑,不由徒生慨叹道:“唉,确实是这个道理。

之前在洗心谷底遇到的任岁迁……还有那个什么谷鹤白,真真是要人命了,至今不晓得他们下地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

“任岁迁这人硬要说的话,倒也很容易理解,至多是个贪得无厌的臭虫罢了……要说起谷鹤白的话,我是不懂他在想什么的。”

晏欺淡声道,“十六年前我毁的聆台一剑派,是由他一人支撑起来的,拥护他的正派人士并不在少数,甚至曾一度赶超他的同门师兄莫复丘——如若中途不出什么幺蛾子,很可能再过几年,聆台一剑派的下任掌门,便非他莫属。”

谷鹤白……当掌门?

薛岚因眉角一抽,啧啧称奇道:“不是吧,他那种趁人之危的下三滥都能当掌门,那我岂不是下一任玉皇大帝?”

“胡说八道!”

晏欺抬手赏他一记爆栗,“你是玉皇大帝,那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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