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最后,竹筷竟是敲碎了瓷碗,裴将军猛地弯下身,将那碎瓷片拿起,咧嘴笑了,“碎了······碎了······西角碎了,左边也碎了,全碎了······”楚浔枂看着裴将军这狼狈的癫狂模样,哪有此前半分他驰骋疆场的威风模样,心酸又悲戚,想一个戎马一生的将军,竟是落得个疯癫于天牢的下场!“外祖父······”楚浔枂叫着,“我是浔儿啊,浔儿来看你了,你应我一声好不好?”裴将军却是没有理楚浔枂,而是将那碎瓷片全部扔出牢房中,正砸中楚浔枂的裙角,一脸凶恶的看着楚浔枂,瞪着眼珠子的模样就像是要吃了她那样,甚是骇人。楚浔枂也不动,就定定的看着裴将军,眼圈红了,过了许久,才蹲下身,将脚上的碎瓷片捡起,狠狠握在手心,深深的看了眼裴将军,然后转头对着范韬说道:“范大人,本公主回了,改日再来看外祖父。”“也罢,浔公主随下官出去吧。”语罢,范韬就领着楚浔枂出去了。楚浔枂跟在身后,也不说话,静静的出了牢房。她就说为何晋元帝会这般好意的让她入天牢探望裴将军,原来裴将军疯了······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看着自己的亲人变疯,变得连她都识不得了。裴皇后被废,裴将军疯了,之后,若无变故,她还要看着他们被问斩,一步又一步,他也是想将她逼疯吧。回到马车上,楚浔枂才将手松开,垫了帕子,将碎瓷片放在帕子上,拿起碎瓷片,只见碎瓷片上附在一道道不规则的磨痕,估摸是用石头刻出来的。想起了方才在牢中裴将军说的话:西角碎了,左边也碎了,全碎了,西角······左边······只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速将那些碎瓷片拼起来,拼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在快到公主府之时,终是拼成了,现出两字:“卧房”。卧房······正是卧房!裴将军的卧房就在将军府西角,而左边或许正是卧房的左边,方才她提到德妃,裴将军定是知道她在说何,一时有些惊喜,她怎没想到过装疯?裴将军定是没疯,只是装疯!方才她只觉裴将军说的话不对劲,所以才顺手捡了他掷出来的碎瓷片,没想其中竟藏有玄机,没有一刻耽搁,楚浔枂又命人调转了马车,往将军府奔去。将军府虽有刑部的人看守,但她若抬出公主的身份,说要进府中再看看她外祖父的居所也不是不可,而且范韬才允了她入牢中探望裴将军,刑部的人定是知道,如此一来她要进裴府就更简单了。楚浔枂早早做了打算,没想才到将军府门口就见门口维了若干侍卫,楚浔枂下了马车,瞧着那些人,不正是宫中侍卫么?仅是门口就站了二十余侍卫,他们皆拔着刀,将将军府团团围住,见来人是楚浔枂,就有一侍卫上前,拱手道:“浔公主,属下正执行公务,任何人都不得踏入这将军府。”楚浔枂看着紧闭的将军府大门,抬眼瞟了眼这侍卫,似笑非笑道:“若是本公主硬闯呢?”没看到为难的表情,楚浔枂却见这侍卫平静开口,“皇上曾说过,若是浔公主要硬闯将军府,就让属下对浔公主说一句:这皇令下得,时间却改得。”时间改得,他分明在说他能下得令将裴将军与裴皇后秋后问斩,自然也是改得斩首的时间,将时间往前改,他在威胁她啊······楚浔枂面色微冷,晋元帝究竟在将军府中做什么,不惜说出这些话来威胁她,楚浔枂紧紧的握着拳,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权衡一二,现在她确实嚣张不得,就离开了。等晋元帝的人走了她再入将军府寻也可,现下她可是半分差错都出不得了。直至天色暗下,宫中侍卫才从将军府离开,一侍卫手捧着一木盒来到御书房外,木盒本是檀香木雕制,却是被碰掉了红漆,面上是一道道纹路,一看就知有些年头了。不一会儿,姚祯善打开门御书房的门,引着侍卫进去了,御书房中不过只有晋元帝一人,侍卫将木盒交由晋元帝后就退下了,姚祯善紧随其后,关了门。晋元帝一人坐在案桌前,他看着那檀香木盒,目光微沉,缓缓将木盒打开,一层淡灰从开口挥散而出,里边有一块玉佩,一张泛黄的信纸,玉佩是浅绿玉石雕成,如婴儿拳头般大小,是个老虎的模样。玉佩泛着光泽,是上等玉石,不过那刻工却是略微粗糙,紧扣了一条红绳,晋元帝微微动容,将玉佩拿起,手止不住颤抖,他将玉佩拿在手心,摩挲了几下,许久,才慢慢翻到玉佩背面,只见背面刻了一个字,“宸”。只见晋元帝眉头紧蹙,脸色铁青,手上抖动更大了,颤颤巍巍的将木盒中的信纸拿起,现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字,读着,只觉气急攻心,喉间涌上腥甜,眼前正要一黑,却是狠狠的咬着牙,放下信纸与玉佩,紧紧的握着拳,指甲将手心刺破,痛意袭来,这才制住了那昏眩。久之,晋元帝又拿起那书信,读了一遍,脑海中浮现着在天牢中裴钧与他说话的情形,那恶狠狠的嘲笑模样,那同情怜悯的表情,让他再也止不住一口淤血喷出,紧紧拽着那信纸,最后竟是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真是可笑,可笑至极了!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努力早起~看能不能努力更6000~以血为祭第二日,裴将军在牢中畏罪自杀,上命人将其尸体搬出,放入刑车,游街示之,以儆效尤。手中的白玉碗滑落,楚浔枂不敢置信的看向茗香,“游街示众?”“是······”茗香垂下头,不敢再看楚浔枂一眼。外祖父在牢中死了,晋元帝连他的尸首都不放过,还要拿尸首游街示众······楚浔枂紧咬着嘴唇,额头青筋爆出,面如菜色,分明昨天她才见的外祖父,正是装疯,畏罪自杀?既无罪又怎会自杀?而且,晋元帝竟连个体面都不肯给,哪怕是死了也要用她外祖父的尸首,将他仅剩的最后一丝尊严剥夺,简直狠毒至极,晋元帝究竟有多恨裴家,有多恨裴将军!楚浔枂心底止不住发凉,悲戚万分,想起从前与裴将军相处的种种,想起裴将军对她的宠爱和呵护,那可是她的亲人,将她捧在手心的外祖父,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而今却是死了,可笑的是,竟是死在他一手扶植上皇位,忠心了半生的晋元帝之手!强忍着,哪怕是鼻酸,楚浔枂也不让眼泪流下来,就起身,抽出系在腰上的细鞭,厉声开口,“茗香,将守在公主府的百余侍卫都带上!”“公主,你要如何?”茗香有些犹豫,“不可莽撞啊,要以大局为重······”“大局?现下外祖父都不在了,若是让裴家军知道他们的将军被以尸游街,哪怕是有个公主的外孙女都护不住他最后一丝体面,那得多寒心?”楚浔枂狠狠将细鞭甩在地上,“莫不是本公主近日收敛了,他就觉本公主好欺负?将一个兵马大将军的尸首游街,多丧心病狂才做得出?他要本公主忍着,本公主偏不,现下母后被废了,外祖父也没了,裴家也没了,他还能夺走什么?”语罢,楚浔枂大步跨出门外,茗香看着楚浔枂的背影,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召集公主府的侍卫,她知道楚浔枂这是被逼狠了。楚浔枂率百余侍卫行走在路上,侍卫们皆拔刀而向,百姓们见了纷纷让道,也不敢大声谈论,只敢悄声议论。行走间,渐渐接近天牢,只见前方街道围满百姓,议论着,哄闹着,嘈杂着,人人皆手持菜叶,不停的往前掷着,热闹至极。在后方的百姓看到楚浔枂带着一队持刀的侍卫来了,就快速拉着旁边的人躲走,也不敢出言,而在前方的百姓却是没听见,继续讨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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