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钵滚到温泉边慢慢倒下,颠了两颠彻底停下,王瑄走过去弯腰捡起金钵,拎着它跟上卫戗。“娘,妖怪跟过来了。”卫戗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他曾经救过娘的命,要是没他的话,诺儿也等不来娘,我的诺儿最是知书达理,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娘亲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行径,对吧?”她都这样说了,诺儿也只好噤声,他双手紧紧抱住卫戗的手腕,戒备的盯着王瑄。但王瑄视若无睹,他绕到卫戗另一侧:“诶,我感觉有点晕,卿卿扶我一把!”诺儿忍不住出声:“妖孽,你不要得寸进尺。”卫戗瞥了一眼他还在流血的脖子,白眼相加的同时,却挣开诺儿的手,将他摁在旁边的石板上,探手入怀掏出棉帕。王瑄将金钵递给她:“用这个打水。”她掏出棉帕是要给他处理伤口附近的血污,其实旁边不远处就是温泉,只要把棉帕伸进去沾湿就好,但他这样说,她便照着办,接过金钵转身来到温泉边,蹲下去舀起大半钵泉水,视线往旁边一扫,发现诺儿已经退到一边去了,她再看盛着泉水的金钵,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这才端着金钵站起来,顺便绕道去捡回王瑄丢在一边的覆眼锦带。回到王瑄面前,将金钵放到石板上,沾湿棉帕动作轻柔的替他擦拭血污,她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而他受得又不是什么重伤,干净利落的处理完,一把夺过他甩着玩的革囊,从中找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药瓶,揭开瓶塞放倒王瑄,将药面均匀撒在他脖子的伤口上:“这药也出自我三师兄之手。”虽是没头没脑的一句,但王瑄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其实只要你不嫌弃,我怎样都无所谓的。”卫戗放下药瓶,用那锦带替他包扎颈上伤口,听他这样说,故意加重手上力道。他摊开手任她作为,嘴上却要说:“你是打算谋杀亲夫么?”卫戗在他颈侧打了个漂亮的结,漫不经心应付他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切了你的舌头。”边说边避开他伤口,扒掉他的衣服。王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她,眼底流光溢彩:“因为习以为常,你就不打算对我负责了么?”胸口的血迹多半都被他的衣服吸纳,比脖子容易处理,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后,她又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撒上药面,将他洁白的中衣撕成等宽的布条,缠住他胸口,又帮他把衣服穿好,最后才哼唧一声:“看来你是真不打算要自己这根舌头了!”“这个……还是得替你留着的。”卫戗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说下去,指不定还能从他嘴里吐出什么浑话来,她转身端起那钵混杂血色的温泉水,还特意看了一眼,仍不见任何异样,这才放心倒掉。诺儿跑过来,抱住她空闲的那只手:“娘,诺儿饿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卫戗摸摸他发顶,微笑道:“好!”回身将空钵丢给王瑄,冷声道:“能走就自己跟上来,不能走就搁这躺着吧。”王瑄抬起右手接住金钵,长吁短叹道:“真绝情!”轻松站起身跟上卫戗,伸手揽住她肩头:“卿卿,你看你把我伤的如此严重,我孤身一人找过来,侍婢都没带一个,实在是多有不便……”卫戗斜眼看他:“你又想怎么着?”王瑄理所当然道:“今晚就有劳夫人陪寝了!”作者有话要说:身为数字控的迷信家伙,无意间发现这几天更新的字数都“44”,啊啊啊,我滴那颗玻璃心呀,它拔凉拔凉滴哇~~~~☆、心口不一卫戗微微眯起斜看他的眼睛,半晌,轻描淡写道:“既然不方便,那你今天晚上就不要睡了,正好我家还缺个守门使。”王瑄也不恼,他粘着她:“人言嫁狗逐狗,我是可以理解你盼嫁的心情,但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你夫君,我觉得不太妥帖。”外人?眼下除了他们俩之外,唯一会喘气的就是诺儿了,到底谁才是外人啊?不过卫戗没和王瑄争这些,因为他先前搭在她肩头的手在与她跅弛不羁的斗嘴时悄悄往下移了移,看似行为不端的毛手毛脚,实则是在用指尖在她后背划字——境魑。卫戗停下脚步,抬眼正视他。王瑄抬起双手轻环住她脖子,仍是一派腻死人的油腔滑调:“卿卿总是这样的心口不一,分开这么久,岂能不相思?看吧,今晚果真还是要陪~寝的。”卫戗配合地干笑两声,抬脚踩住他脚背,暗暗使劲碾转:“放心,既然是我有错在先,自必要承担相应的承认,今晚会去给你换药的。”王瑄似乎不觉得痛,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吾儿几时入眠?”叫的还真顺口!卫戗默默告诉自己要忍住,深吸两口气:“亥五刻。”王瑄念念有词:“两刻钟足够沐浴更衣的了!”接着独断专行道:“那就这样,亥七刻,我在榻上等你!”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卫戗也没闲心跟他争口舌,冷哼:“我会准时的。”得到她的回复,他反倒敛了笑,微微蹙起秀雅的眉峰:“戗歌?”卫戗磨牙:“还有什么要求?”“感觉……有点疼呢!”卫戗:“……”从始至终,诺儿一直安静的站在卫戗身侧,冷眼旁观他俩打情骂俏,原本澄澈的大眼睛,此刻晦暗不明。回程途中,王瑄见诺儿对他总是白眼相待,他挑眉道:“吾儿似乎与我不怎么亲近呢?”卫戗暗道:你都要掐死他了,转个身的工夫,他就跟你亲密无间,那他骨子得多轻,记性得多差?王瑄自问自答:“初次见面,生疏也是在所难免的。”想了想,又道:“听说给小孩子讲故事,可以拉近彼此间距离,这样吧,我也给你讲个异闻。”卫戗斜眼看王瑄,似乎这家伙一时不说话,舌头就闲得难受!卫戗不吱声,诺儿懒得理他,于是王瑄兀自讲起来。七十五年前,魏武南征吴主,这样的事件,书于青史,无非是不痛不痒的时局跌宕,朝代更迭;但在民间,却是铭肌镂骨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时年二十六岁的郁家郎君,在吴军中任七品帐下右部督,魏武来袭,他不可能偷得安闲日子,自是要随军出征,翌年,那场战争以吴主惜败归降做结。战争结束,郁部督却没有回来,同僚说他战死沙场,但也有人言之凿凿的声称在异地见到逍遥自在的他,这条消息经郁家仇敌大肆宣传,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最后,郁家被抄,郁部督柔弱的发妻和三个年幼的孩子流落街头。郁部督与发妻恩爱非常,他的离去让发妻肝肠寸断,恨不能随他而去,可看看三个年幼的孩子,大的年仅十岁,小的还在襁褓中,郁妻只能擦干泪水,咬牙硬挺。一晃二十年,郁妻含辛茹苦,终于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她自觉完成任务,泻了那股韧劲,不支倒下,临终前对守在病榻前的三个子女说,她深知自己夫君的为人,从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她的郁郎不会因谋取富贵安逸而抛妻弃子,假如他当真活着,那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背井离乡……郁妻的遗愿便是:假如郁部督尚在人间,那就找到他,然后把她的骨灰交给他,告诉他,她此生无愧于他;假如他早已战死沙场,那也要找到他,把他的遗骨带回故乡,让他落叶归根,郁家的香火明明没有断,怎能让他游离在外,做那孤魂野鬼……她与他,生要同衾,死亦同穴!听到这里,卫戗斜睨王瑄:这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看吧,诺儿的表情果然不好了。王瑄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味不明的瞟了卫戗一眼,接着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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