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戗冷声道:“又那磕牙的闲工夫,不如过来抬猪。”墨松咕哝:“还没讲完啊!”祖剔赔笑:“还有两句,不说完墨兄弟今晚也睡不着觉不是!”不必听到最后,看祖剔那表情,卫戗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怕你说完,他今晚更睡不着了。”祖剔转头:“诶兄弟,你还想不想听?”墨松长得敦实,心眼比体格更敦实,所以尽管他老早就“弃明投暗”,但卫戗还是下意识的想要维护他。就是因为太过敦实,所以从不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不能体会卫戗的良苦用心,他左瞅瞅卫戗,右望望祖剔,最后低头啃两口烤热的包子,弱声道:“想听。”祖剔恐怕被卫戗打断,快人快语道:“他们乐呵了三天,结果一游方道人经过,挥动拂尘扫开迷局。”叉腰大笑三声:“什么大宅,分明是乱葬岗子,当时搬山道人只觉眼前一亮,定睛一看,他那同伴一手提着豁口冥器,另一手捧着个骷髅头,还搁那吧唧吧唧亲呢,至于他们眼前的丰盛晚餐,蛇鼠虫蚁还算好的,特别是那包子啊……”墨松看看咬了几口的包子,结巴道:“包、包子,怎、怎么?”祖剔面容一敛,正色道:“死人手变的。”墨松又看看包子里的肉馅:“呕——”卫戗瞪了祖剔一眼:“你还能更缺德点么?”祖剔耸肩摊手:“我那朋友就是这么说的。”又转向趁机蹲火堆边偷懒的境魑,意味深长道:“真君见多识广,想来也遭遇过类似的蹊跷事吧?”境魑眨眨眼,呵呵笑道:“是够蹊跷的哈!”这个回答,连模棱两可都算不上,卫戗眯眼看过来,境魑只是干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是无波无澜,死一般的平静。野猪烤透,两队人,从中劈开,一方一半,不但要分猪,连界线也事先划好,但司马润却捧着从他们那半边猪身上切下的最好的一块肉越过界到卫戗这边,正要将肉递给卫戗,裴让眼疾手快,先他一步将同一个位置的好肉塞给卫戗:“你喜欢的!”说完之后,顺道挨着她坐下,占据了司马润之前相中的空位。卫戗冲裴让甜甜笑道:“多谢哥哥!”自己这么大个人站在她眼前,可她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匀给他,司马润的温柔笑意慢慢黯淡下去,咬牙看向裴让——他从前怎么没发现那闷葫芦似的臭小子这么碍眼呢?王瑄那小子上辈子就是卫戗生命中的路人甲,这辈子许是因他之故,导致他二人有了交集,不过他们既然前世无“缘”,今生纵使见过面,也不该有“份”才对!而且王峦那老狐狸本就不属意卫家,也不知道那小子用什么方法说服王峦,但现在卫戗已是“男儿身”,王瑄还能怎样?王峦万万不会同意王瑄迎娶卫珈那空有美貌的痴儿进门,等回头有时间了,就像之前对付桓昱那样,随便搞个司马皇室的公主或者哪个士族家的嫡女塞给王瑄,也就把他打发了——当然,这也算是他整个计划中出现的一个小小纰漏,之前他一门心思想着上辈子情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桓昱,而除了他府中的几个,最令他看不惯的女人就是谢菀,这辈子干脆提前把这对令他牙痒痒的男女凑成一对,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哪曾想他替王瑄解决了谢菀,这个没事一身轻的坏小子回头就把主意打到他的戗歌身上了,真叫他肝疼!不过那些都好办,只是这个裴让,卫戗似乎比之前更看中他了,究竟要怎么处理,才不会显得特别突兀,又能让卫戗满意呢?要不也搞个县主什么的,通过他奶奶塞给他?嗯,此次回去,他还得多动动脑筋,和戗歌她姨婆搞好关系才行……卫戗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来,司马润眼睛一亮,但她却歪头看向他身后的境魑:“哎呀,看我真是失礼,真君也跟着我们跑了一天,早该饿了,你要吃的话,自己动手啊!”司马润恨恨的回头看向境魑。而境魑只是笑:“好说!”却不动手。卫戗给祖剔又递了个眼神,祖剔忙动手切下一块好肉,用刀插住站起来,递给境魑:“我家主人烤的绝对够美味,真君别客气!”境魑点头接过,却还是没吃。司马润皮笑肉不笑道:“本王曾读《大戴礼记》,其中有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想来如真君这等世外之人,早已练就服气辟谷之术,尔等却要令他食肉,此举为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卫戗恍然道:“原来如此。”不等司马润得意起来,她又问:“听说殿下之前要与我卫氏联姻,是受许真君指点?”司马润一愣,很快点头:“诚然。”卫戗点点头:“敢问殿下,当初是如何招待许真君的?”司马润噎住,好在境魑出声替他解了围:“确实够美味!”卫戗和司马润循声看过去,境魑果然在吃东西,只是看他吃的架势,怎么看怎么别扭,一小口一小口,比未出阁的小姑子头一次出来见世面还要别扭。祖剔和卫戗交换一个眼神,彼此没说什么,祖剔拎刀回到原位。吃饱喝足喂完马,安排好轮值的人,就要准备歇息了。大家按照卫戗的交待,各自在手腕上缠上丝绳,司马润抱着毡毯,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又从火堆另一边晃过来:“卫家郎君?”卫戗抬头,见他这样,嘴角抽了抽:“殿下又有什么吩咐?”司马润温柔笑道:“现在山林夜间风寒露重,郎君年岁尚小,身体单薄,恐不胜风露侵袭,一旦染病就不好了,本王备了毡毯和大氅,一铺一盖,足够我们两人共用。”在卫戗眼中,他又笑成了一副狐狸精的形容:“挤挤也暖和,而且一旦遭遇什么状况,彼此还有个照应!”☆、视而不见众目睽睽之下,跟他这么“挤挤”,将来还扯得清么?卫戗面无表情道:“多谢殿下好意!”朝司马润不曾留意的角落努努下巴:“今夜在下与兄长睡那里。”司马润扭头望去,就见裴让已经搭起一个简易的矮帐篷,手脚当真麻溜,眨眼工夫,垫上干草铺好毡毯……看着看着,司马润脸上刻意拿捏出的笑容逐渐撑不住——真是一时不察,这颗闷葫芦就要跳出来兴风作浪给他添堵,他还好心想给他娶个县主来着,算了,还是直接开他瓢,掏他瓤,把他做成葫芦瓢来得省心!“其实有个‘照应’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这一路行来,本王仔细思考了一遍卫校尉失踪的过程,发现几个疑点,想和小郎研究研究。”他不死心,抛出目前最具诱~惑力的饵,目光蓄满柔清,媚笑着等她上钩!卫戗审视着他难得一见的俊美眉目,暗自琢磨:像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就叫勾引啊?她从前没被勾引过,只听醉酒的幕僚讲荤话,说男人在那种时候对女人那么做,就叫霸王硬上弓……在听到那些话之前,她一直认为,这世间的夫妻相处,全都是那样的。偶尔也在无意间听珠玑跟他的侍妾们炫耀:“殿下真要动了心,勾引的女人简直把持不住,那嘴呀,比蜜饯还甜,跟你们说啊,昨晚殿下他事后……”他也曾信誓旦旦的与她说过:“戗歌,她们只是棋子和玩物,只有你才是特别的,我跟你保证,百年之后,我的陵寝之侧,只留你一人之位!”那时听他一席鬼话,她也赞同珠玑的看法——的确,比蜜饯甜上不知多少倍!为此,她不留余地的拒绝各方势力对她的招揽,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现在想想,死后啊,连具全尸都未必能保住,以司马润那处处要求完美的性格,会允许在他陵寝内出现一具无头女尸?她看着他,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他:“司马润,你原本属意的是虞濛,可虞公不许,你退而求其次娶了我,但这对高傲的你来说,象征着无法摆脱的屈~辱,看到我,就会令你想到求而不得的不甘,所以你才对你后院里所有的女人都温柔,唯独对我这样残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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