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教授的堂弟乔逸松是个头不高的精壮汉子,有着常年蹲工地的那种满面沧桑和黝黑皮肤,穿着灰扑扑的宽大西装,看起来年纪比乔教授大多了。他站在院子外边,正指挥着其他人立围挡。
乔教授这单生意算是一个小型总包项目,堂兄照顾堂弟,设计费那边会用学校课题额外申报出一些费用,这样施工队能多分点钱。甲方又特意提了昂贵的材料另外算钱,这就是纯纯的肥活。
他们的施工队七个人从家乡来京市,前段时间就只是分散到别的工地上打零工,摸摸京市做工程的路数,各自学有心得之后,用在这个新项目上,雄心满满。
在京市改造四合院,提前去哪里报备施工手续,如何偷巧节省时间,他们都打听到了。比如现在弄围挡,一来是让市容管理部门看着能整洁一些正规一些,不至于找茬挑刺,二来也方便遮挡旁人耳目。
其他手续没有图做不了,他们就先用清理场地为名目进去,除了垃圾运出来,还可以偷摸把该拆的拆了,院子里的管线都挖开先弄着。只要房子不出围挡的高度,外边巡逻的部门给打点好,没有人会干涉他们这种“提前施工”。
图纸方面的手续乔教授门清,乔教授的许多同学如今已经在规划口、建委这类的地方担任要职了,托人情走关系并不难。
乔教授还特意说了,这个四合院改造项目,他要照着拿国际人居大奖那种水平来设计,国际这类奖项评选并不只是评图纸,还要有建成之后的照片,因此建筑水平也一定凸显出我国传统文化特色才行。
乔逸松的队伍里,木匠、石匠、泥瓦匠,油工,甚至复杂的古典彩绘都能做,还原纯粹四合院都不难,在这基础上,只要有图,他们照着把现代化那套水暖电加进来,钱款材料到位,他们肯定有信心做出精品。
以后有了这个项目打样,在京市还怕接不着高端的活么?
所以他们这些人一早就卯足了劲,要往最顶尖的水平来做,不能丢了乔教授的脸。更何况人家甲方给的资金那么充裕,他们当然要珍惜这个大好机会。
起早贪黑加班加点算什么?拆出来的垃圾、废弃的木头,不用别人交代,他们都已经设计好,能修缮再利用的肯定都给留着,帮业主能省一点是一点。
林若妍其实也盼着四合院能早点修好,到现场一溜达看工人这么积极,工程现场正规有序,顿时放心不少。
她怕自己总在场内溜达,给施工队造成压力,正想着离开,就听有个工人大喊道:“老乔,快下来看看!这院子的地下室居然这么大,拆了一道墙之后,还有一个超大仓库,里面全是黄花梨木的老家具。”
林若妍这会儿也走不了了,这院子里居然有地下室,关键地下室内还有一大堆老家具。先不说那些家具的样式做工,单纯只听用料“黄花梨木”,那可是学名为降香黄檀木又称海南黄檀木、海南黄花梨木的名贵木材,仅次于紫檀。
黄花梨是明清高档的硬木家具的主要用材,由于其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香气泌人而备受明清匠人宠爱。由于前人过度采伐,到了清代中晚期,国内黄花梨几乎灭绝,逐渐才用红木代替。
后世都知道红木家具名贵,却不晓得那只是黄花梨木的替代品。就在书中记载的千禧年之后十年,黄花梨木的家具价格一路走高。有人三千多万买张款式简单的黄花梨罗汉床,一对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子也能卖两千多万。
所以,林若妍怀着那种忐忑的心情跟着工人走入地下室,思量着万一真有什么昂贵的家具,那一定要通知房主赶紧拿走。
这个地下室,初看之下只是个普通的十来平米那种地窖。当年很多老的四合院修地窖都是为了存储蔬菜、或者冰块,因此工人们一开始也没在意这个幽暗的地方,想着将来收拾一下,把这里当作普通杂物间和设备间来用。没想到清理墙面的时候砸开了一道砖砌隔墙,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个仓库。
这个仓库更大,里面都是老家具物件,而且墙上并没有留门,外边直接用砖砌筑封死,或许是原来的主人家封存旧物,不想让后来者发现。
工人们翻找了几口箱子,除了腐朽的织物外都是空的,其他什么书画瓷器金银一概没有。想着那些细软估计都被带走或变卖了,这种笨重的家具物件不好拿,才被封在这里。
后来在此地办公的单位,也并未仔细勘察房屋各种地方。那个年代生活条件有限,人们的见识也有限,就算发现老式家具,有着意识形态的忌讳肯定弃之不用的。地面上那么多房间能用,地下室储藏煤球都嫌弃搬上搬下的麻烦,所以干脆一锁完事。
单位被腾退,原房主的后人那会儿早就不住在京市,有了移民的想法,也没来仔细看。倒是让买了二手房的林若妍摊上了便宜。
林若妍还清楚记得,为了多给房主十万块,在买房合同上签署了一条,说什么房子里的装修家具之类的都归她所有,现在看来画蛇添足了。
她哪里能想到院子的地下室内封存着这一堆老家具。关键还不是破烂桌椅,而是黄花梨木的,明清那种款。由于一直封存的比较好,地下密室内环境干燥,黄花梨木本身也防虫防腐烂,以至于墙体被扒开的时候,满室清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擦掉家具上的尘土,就能看出家具本身色泽,明黄光润纹理清晰,抬到阳光下再看,金灿灿的仿佛涂了金箔一样。
乔逸松队伍里的木匠看的是双眼放光,连声说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好成色的老家具了。这屋子里随便一件家具,比如那一对椅子,少说也能值个几万。
林若妍心中默哀,心想着如果是几万也就罢了,这东西请专家看过之后,估计总价要上百万,还好不是紫檀木的。
林若妍赶紧联系了乔逸致教授,说是让他看能不能找专家评估一下家具的事情。然后她才好联络原房主,将东西给人家邮寄到国外去。
她不问专家还好,一问又来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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