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眼底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吞光噬魂。白昙一时便吓得忘了言语,扭头想跑,却被猛地擒住了手腕。&ldo;你要去哪儿?&rdo;男子的呼吸滚烫潮湿,竟像是醉了。&ldo;师尊……&rdo;月隐宫一战后,白昙对他已又惧又恨,趔趄着退后。巫阎浮将他用力一扯,又捉住了他的下巴,像以前没见过他似的,仔仔细细的审视着他,轻易就能取人性命的修长五指捏得愈发紧,仿佛等他看够了,折磨腻了,下一刻就会掐断他脆弱的脖子。&ldo;我的昙儿想去哪儿,嗯?&rdo;白昙没有挣扎,他自也没有挣扎的余地,只有眼泪汹涌的往下落。&ldo;师尊,徒儿错了!&rdo;&ldo;你错在哪里?你没错,是为师错了。&rdo;黑暗里,男子好听的声音此刻喑哑古怪,捏着他下巴的拇指慢慢地挪上去,描摹他的唇线,徐徐加重力度,反复摩挲着,仿佛是厌恨极了他不善言语的这张嘴。白昙颤抖的嘴唇像被揉碎,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血味。&ldo;为师……错在不该把你从月隐宫再把你带回来。真是个孽障。&rdo;他声音压低,呼吸湍急,手拢住他的后颈。白昙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么一吓,一头栽进巫阎浮的怀里,飘荡的帷幔将他们裹缚其中,像茧。他本能地挣扎起来,往后退去,脚却踩到什么,整个人滑倒下去,伸出去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摆。仰面跌倒在地时,背脊却没感到预料中的疼痛,一只手将他稳稳托住了。垂地的帷幔遮天蔽日,却遮不住上方俯视着他的狭长双眼。幽深的眼底有什么汹涌着,似乎一破闸就要将他淹没。是杀意。白昙脑子有个声音尖叫着。在巫阎浮拔出弑月钩迎敌时,他见过他的眼神,嗜血的渴望,杀戮的欲求,竟与此刻如此相似。&ldo;师尊,师尊……&rdo;他浑身发抖地蜷缩起来,不住地后退,却被一把捉住了脚踝,那只手的掌心似藏着一股火焰,将他的骨肉都灼伤了。巫阎浮似乎真的醉了,将他的脖子扼住了,俯身凑到他耳畔。他冷血的薄唇擦到他的耳垂,竟醉醺醺的哑声道:&ldo;别这么叫我……&rdo;濒死的恐惧里,白昙近乎窒息的大睁着眼,泪水肆横。他嘴唇哆嗦着嗫嚅:&ldo;师尊,放我,放我走吧?破日,师尊也拿到了罢?&rdo;&ldo;破日……&rdo;巫阎浮低声沉吟,呼吸如沸水泼过他的颈窝,一只手攥住他的前襟,手指哧地刺透了厚韧的裘袍,&ldo;你还敢问我?&rdo;白昙心知他醉得是很了,连&ldo;为师&rdo;也忘了用,说话颠三倒四的,杀他,也不过是一弹指的事。他仓皇失措,奋力翻过身去,顾不上衣襟&ldo;哧拉&ldo;一声扯得稀烂,披散的长发却被巫阎浮拽住不放,整个人被拖回去,拢在他身下,似一头被狼咬住脖子垂死挣扎的小鹿。&ldo;都是因为你这个孽障……&rdo;他抵着他后颈,喃喃低语。按在白昙胸前的手指弓曲,一把就将他前襟抓了个稀烂。外袍里衫尽裂,胸膛毫无阻隔贴上冰冷地面,寒意透骨,可滚烫指尖过处,却都被灼出了道道红痕,似是在抚摸,又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一般。&ldo;师尊‐‐师尊!呜‐‐&rdo;白昙泣不成声。&ldo;你叫师尊怎么做?不如……现在就把你杀了省心?&rdo;男子抵着他耳朵粗喘,滚烫的呼吸喷到脸颊上,又是酒气,又是血腥味。白昙愈发恐惧,胸前疼极了,摇着头胡乱哭喊:&ldo;昙儿,昙儿错了,师尊饶命…&ot;眼泪滴到地面上,冰晶般碎开来。巫阎浮手一松,忽然将他放开了。与此同时,&ldo;錚&rdo;地一声,一道寒光犹如霹雳自眼前出窍,乍然划破重重帷幕内混沌的黑暗,巫阎浮握住弑月钩,朝他身上劈下!白昙大喊一声,缩成一团,绝望地闭上眼睛。凛冽的刀风贴耳擦过,却只割断了他几缕发丝,之后却是一阵阵裂帛之声,在静夜里听来如狂风摧林,暴雪袭山,他胆战心惊的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人影在帷幕之间挥刃乱舞,碎布如纷逃的鸦雀四散飘零,还未落地就燃起幽蓝火焰,一转瞬化为尘埃,不见踪影。白昙接住鬓角落下的断发,心里充满死里逃生的惶恐,那一线藕断丝连的念想,终是被方才那未劈下的一刀切断。突地,猎猎刀风中响起一声咳嗽,巫阎浮堪堪收止刀势,半跪下去,好像醉得快要站不住了,一只手撑着地面。他的背影在残破的帷幕间若隐若现,竟透出几分说不出的孤寂。白昙躲着黑暗里,一步都不敢往前走。几步之距,咫尺天涯。巫阎浮侧过头来,斑驳光影里,一张俊美的脸半明半暗,阴森森的,冷冷勾起的唇角挂着一缕血色,用手背拂了去,嘴里嘶哑地吐出一个字。&ldo;滚。&rdo;心脏骤然爆开般,白昙扭过头,拔腿狂奔。他赤脚冲进冰天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横冲乱撞,脚底被乱石杂草扎得鲜血淋漓,也不觉疼痛。昏天地暗中,狼嚎阵阵,紧追不舍。一只饥饿的雪狼扑到身上,血腥恶臭的呼吸喷到脸上,獠牙刮过他的头颅,他奋力卡住狼的脖子,与它厮斗成一团,一齐滚下陡峭的雪坡,却在这时,天崩地裂的轰隆一声,整座雪山竟然如同掀起巨浪,铺天盖地的倾覆下来,将他整个人淹没了。&ldo;啊‐‐啊!&rdo;白昙大叫着梦中醒了过来,慌慌张张的伸出手去,身子从软榻上翻下,栽进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一睁眼,便对上一双淡蓝的眼眸。&ldo;主人,你怎么了?&rdo;耳畔响起低沉真实的声音。总算醒过来了。白昙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上的汗,喘了口气,从虎皮里探出手来,将药人搂住了,一时觉得这人无比亲近:&ldo;呜…做了噩梦。&rdo;语气跟撒娇一般,巫阎浮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毛茸茸的小团子,魔怔般的,耳畔还萦绕着那几句带着哭音的&ldo;师尊&rdo;。你这是想念为师呢,还是挫骨扬灰了以后怕为师来索命?手掌透过虎皮触碰到内里少年软热的身体,他不自禁的凑近了些,深嗅了一口少年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白昙被他手臂箍得喘不上气,身子在厚厚虎皮里发起热来,不由挣扎起来,一扭,一拱,就从巫阎浮臂弯间钻了出来,又踹了他一脚:&ldo;死阿痴,你抱得这么紧干嘛,想捂死本座啊!&rdo;药人双臂僵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发痴一样盯着他看。白昙很不喜欢他这种目不转睛的样子:&ldo;你老是盯着我看干嘛?&rdo;巫阎浮低下头:&ldo;主人……好看。&rdo;白昙一扬手,&ldo;啪&rdo;地一记耳光炸在他脸颊上:&ldo;放肆!&rdo;白昙一扬手,&ldo;啪&rdo;地一记耳光炸在他脸颊上:&ldo;放肆!&rdo;他本生得过于昳丽,雌雄莫辨,又因习了几年媚术,总也免不了在江湖传闻里与&ldo;妖奴&rdo;,&ldo;娈-宠&rdo;,一类的词扯在一块,因此格外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及他相貌如何,眼下这药人却当面戳他痛处,叫他怎么不恼?&ldo;主人……恕罪。&rdo;见药人伏下身体,白昙一只脚挑起他下巴,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朝下一探,凶神恶煞道:&ldo;你下次要再敢随便冒犯本座,本座就把你阉了‐‐剁了你这玩意炖汤喝。&rdo;巫阎浮闷哼一声,腹部一紧。白昙手指一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松开手,一巴掌把他头扇得扭到一边,低头正欲喝上一口药血,目光不经意落到那箜篌上,竟发现那断了的琴弦被一缕缕白发接了起来,不由愣了一愣。他伸手抚过那几根白色琴弦,问:&ldo;你……这是你接的?&rdo;巫阎浮心下一哂,被你折腾成这样,为师还看得下去?点了点头:&ldo;阿痴闲来无事,便帮主人补补琴,阿痴手拙,忘主人不要嫌弃才是。&rdo;&ldo;你这手筋都断了,没大力气,倒是能干巧活。&rdo;白昙越看他这温驯如马的神态,便越觉得顺眼起来,抱着箜篌坐回榻上,&ldo;看在你将过补过的份上,刚才的事就算了。&rdo;说着又把脚抻到他眼皮底下,&ldo;既然能干巧活,就帮本座捏捏脚好了。&rdo;话音刚落,就见药人盯着他玉雕般的一双脚,眼睛当下就挪不开了,将他的足尖攥在手里,好像是捧着什么美味佳肴,呼吸都急促起来。白昙心下奇怪得很,却感觉这药人的手在自己穴位上揉揉按按,真是那么回事,便懒懒躺了下来,还将一条腿蹬在了药人胸口,不一会儿,就舒服得迷迷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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