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瓷砖上的、你的脸》

“你瞧地面上，那片瓷砖上的花纹，像什么?”

作为心理医生的你，循循善诱。

我喃喃道，像泛白的海浪，像缭绕的青烟。

你问，还有呢?

嗯，像用铅笔勾勒的轮廓，地图，山脉，大树。

还有呢?

我说，还有你。

你的脸，在蜿蜒的曲线之中，在错综复杂的纹路之中，苍白的，朦胧的，静谧的。

你瞪着那双惊恐的眼，盯着我。

你张口想要尖叫，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不止看到一张脸，左边，右边，上面，下面，角落，边缘，都有你。

到处都是你的脸。

我的房间里，都是你。

所有的你，都在哭泣。

那么可怜，那么狼狈，那么凄惨。

就连我的脸，也变得和你一模一样……

……

“够了，不要想了。”

你叹了一口气，在笔记本上记录我的病情。

我不再看地砖，抬眼看你。

你依然完好无损，以最美好的模样面对我。

多么理想的画面啊。

你以为，你是理性的心理医生，而我疯了。

可事实上:

三年前，我撬开了瓷砖，让你长眠于地下。

那个夜晚，你惊恐得像一只待宰的绵羊。

你的尸骨，就在你所在的位置下方!

*

心理医生站起来，离开病房。

同事问:病人情况如何?

心理医生:病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他的孪生哥哥。

也能理解吧，他们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哥哥病死了，病人把他偷偷埋在地下，假装他还活着。

那之后他就疯了，他想象中的哥哥形象在崩溃，一次又一次病死。

他无法接受，干脆用不同的形式杀死完好的哥哥，又让他以妄念的方式复活——他的思路，常人是难以理解的。

总之，在他的想象中，无论生死，他不会跟哥哥分开了。

同事被绕晕了:没听你说之前，我感觉他还挺正常的，说话也有条理。

就是有点认不清谁是谁。

心理医生:在他心中，所有脸都是一个样，都是他哥哥。

两人叹息一声，从门缝往里看。

这位病人，此刻，正匍匐在地上，

亲吻瓷砖上的花纹。

他深情地说:哥哥，别哭了。

【写于2022.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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