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是背井离乡,在征服者的王朝中承欢侍奉,苟延残喘,在她看来,只有小心翼翼的谨守自己的位置,等流年慢慢消耗。
别的事情,又何必再过问呢?夔王的恩典不容易得来,——不管这种恩典因何而起。
她只是默默的舀水,让温泉从王的肩头柔顺的滑下来。
息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水纹的变化。
不管怎样,武襄这一回,却是显得分外疲惫。
再怎么坚强勇武的人,也有衰老的一天吧?何况这一回失魂三个月,真不是普通的磨难。
息夫人忽然有点感慨起来。
“我死了三个月,那贱人很开心是吧?”
武襄冷冷道。
息夫人舀水的勺子停了下来。
武襄盯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他早已习惯息夫人的沉默,却发现木偶一样精致的面容上,居然有点破天荒的有点花容失色的意思。
他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震得池水猛烈的抖动起来。
“二十年了!
难道二十年的时间,你的心还是停留在——”
息夫人忽然觉得她一定要说点什么了。
她张了张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早已失语。
“傻瓜!”
武襄止住了狂笑,冷冷道,“没有人可以在闭嘴二十年之后,还记得话是怎样讲的。”
湘夫人从宫女那里听来,夔王在晴岚阁洗浴。
她没有说什么,却觉得有点反常。
武襄是那样一个精明的帝王,不会想不到在他离开的三个月里,朝政将发生怎样的变动。
她本来有心封锁夔王复苏的消息,但是武襄一出丹枫殿,一切就来不及了。
这样的时刻,他却把自己浸泡在香汤里面。
难道说他也觉得,快要结束了?她手里攥着一封密报,清任已经带着人从空桑岭背面出发了。
本来她的计划中,是有所防备的,但是,牧流死在了九嶷。
郢都的王公大臣中,并没有足以信赖又拥有实力的人。
此刻湘夫人的心情反倒十分的平静。
并不是山穷水尽,也许她还可以想出别的办法来。
跟在武襄身边二十年,许多危险得多的场面都对付过去了。
清任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湘夫人只想守着她那些死去的花朵,宁静的夜色,等待。
在悠远的,水天一色的江南,丹枫湛湛,草绿烟寒,今夜是否有月光如许?凡是饮过云梦之水的人,最终会回到那片浩荡绿野中去。
古老的歌谣,不息的吟唱。
不过她终于还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于是找出了牧流留下的御林军的令牌,交给一个心腹宫女。
“告诉羽将军的手下,撤回神殿的封锁。”
“夫人?”
宫娥不解。
“让扶苏大祭司速速离开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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