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内官连声道,“只是海市现形而已。
殿下你看,那不是船,是山影。
听这边的渔民说,海市里的山,就是神仙们住的蓬莱山。
殿下这是看见仙山了,这是好兆头。”
血色慢慢爬回了白玉似的面颊,少年的情绪平复下来,又想起那人已超出红尘之外,不觉喟然长叹。
展眼再看,天际处的幻影渐渐消散,蓬莱岛杳无踪迹。
面前是茫茫潦海,水天一色;身后是万里江山,锦绣铺排。
初雪国朝神锡六年,帝京的第一场瑞雪降得格外早。
甫过立冬,户部刚刚筹措了这一年的岁暮雪寒钱,天公就跟着凑趣,刮风扯絮地舞弄开来。
皇城的金瓦丹楹、雕梁画栋、碧海曲池皆傅上浓浓粉妆,宛如琼宫阆苑。
紧接着大内又传出一个大好消息:咸阳宫的宁嫔谢氏有喜了。
皇帝喜不自胜,等不得皇儿出生,立刻就将谢氏晋升为淑妃。
宫中的大小妃嫔、老少女官们亦不惧雪寒风冷,鱼贯着前往咸阳宫道喜。
咸阳宫御道上,一时环佩风鸣,衣香缭绕,半尺的积雪都被往来的朱靴素履碾成了泥浆。
今上即位之后,虽然皇后贤淑,宫壸肃清,三宫六院之间却总不大听得见婴儿哭声。
周德妃生了个哥儿,却是个死胎,孙丽嫔倒生了个活物,却是个公主。
到头来宫中只两位皇子,还是今上登基之前养下的。
长子杨檀为皇后所出,可惜体弱多病,长到十六岁尚不能出阁读书;而次子杨樗还算康健,却一直为皇帝所不喜。
如今谢氏有喜,不啻于寂寂雪天中炸响一颗惊雷。
如此细论起来,当今皇上还是淑妃的表叔。
当日这位谢家嫡长女容止出众,性情乖巧,颇得徐太后垂青,时常奉召入坤宁宫伴驾。
后来新皇杨治甫登基,看中了这个刚及笄的表外甥女,执意纳入后宫。
因为乱了辈分,一度各方都颇觉尴尬,那些刻板的御史,含酸的妃嫔,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最初几年里,谢迤逦受了不少闲话。
只因太后有意回护,皇帝宠眷不绝,谢迤逦本人亦是小心稳妥,上下周旋,才渐渐不大有人提起这些话。
这回若有幸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子,谢迤逦在宫中,便除了皇后与贤妃之外无人可与比肩了。
虽是寒风愁云的雪后天气,咸阳宫却暖意融融。
朱牖紧闭,青帷低垂,雪球似的猫儿正偎在熏笼边上做着好梦。
金貎吐出一缕清甜,如香蜜入水,在小巧的暖阁内缠绵不绝。
玉稠细细检点众人的贺礼,多是些衣料、荷包、头面、钏环之类,偶有特别用心的人,送来些宋徽宗的花鸟、倪云林的山水、赵孟頫的书法,特投了淑妃的雅好。
玉稠一边誊写礼单,一边拣些要紧东西,呈给淑妃过目。
淑妃正伏在一张鸂鶒木嵌大理石画案上,捏了一支筇管小纯毫,细细地勾着神女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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