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怀瑾深深地望着祝烬,目光中含着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悲哀,语气不含任何感情,失去了谦和的他,看起来若寒霜疏离。
“依微臣所见,情由心而生,发乎情止于礼,若是真心相待,只会百般地珍视,目光所至,无她便无人间。”
“陛下这般强硬,只能算是占有,且不说您与太师是否背离纲常伦理,陛下有想过太师究竟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还是您全无保留的信任呢?”
这一番话正中心里的痛处。
祝烬的耳边洪钟乍然轰响,在只有两人的书房里,祝烬竟然一时听不清柏怀瑾后面说了些什么。
他知晓两人之间的信任有多重要。
没有谁比他更能尝出猜忌的苦味。
可祝烬是一个帝王,要将自己的心脉剥离抽丝,拣出最纯粹的信任,完完全全地托付给另一个人,可谓是难如登天。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他能给尚宇则的已经是自己的极致了。
祝烬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漠然地盯着柏怀瑾,只道是此人太过孤傲清高,认为人人都可秉持本心,始终如一,不知高处不胜寒,不明世道的阴暗血腥。
“怀瑾站在臣子的立场上,可以无所顾忌地指责朕。”
“你是谏议大夫,是言官,指出朕的过错是有功于江山社稷,可你也曾想过没有,你们一人一口唾沫,是能够活活淹死朕的啊……”
“你们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头头是道,言之凿凿,指点江山的时候,可也曾考虑过朕的感受?”
“你若是处在朕的位置上,日日被言官拎着脖子说道,一丝一毫马虎不得,一举一动不能出差错,朕如何才能够稍松一口气?”
“敏德王祝泷没有逼过宫吗?御宣王祝珹没有兵临离钟城吗?朕的手足都尚且如此令人忌惮,你告诉朕,如何能够卸下心防,如何能够完全信任别人?”
“你们只想要一个贤明的帝王摆设罢了,只需完全采纳听从你们的意见,你若是做这样的帝王,又能够说比朕略高一筹吗?”
祝烬的身体疲累到了极致,不欲再与柏怀瑾多言,据着帝王的傲世身段始终也弱不下威势,摆了摆手。
“怀瑾还是快些走吧,朕可保证不了何时会反悔。”
柏怀瑾毕恭毕敬地行礼,慢慢往后退了出去。
这宫门深若一条不见天日的幽暗小道,繁华覆灭之后尽觉一片浮尘荒芜。
祝烬说得没错,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最适合坐帝位的那个人。
在这深宫里燃起无尽的业火,就算焚到了自己的身上也在所不惜。
燃彻了天边的昏暗明灭,燃退了人心的软弱麻木。
凭心来说,祝烬对柏怀瑾自然是没话说的,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不能为他所用便除去柏怀瑾。
祝烬统掌人界以来,前几年也是励精图治。
祝烬比先皇武断,却也不是刚愎自用之徒,他的眼界更为宽阔,头脑也更为精明。
自交谈之后,柏怀瑾甚至觉得祝烬这些年实在是深藏不露,聪慧过了头。
若非祝烬为了尚宇则作得天翻地覆,天底下也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这个帝王了。
可即便祝烬被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蒙了心,疯了智,却也丝毫没有干预到作为一个帝王的敏锐洞察力。
他不是没察觉到朝堂的分崩离析,合拢归为不属于他的势力。
祝烬从来都知道,只是他任凭事态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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