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妙,我一见到你这双眼睛,就什么火气都没了,一心只想碰碰你,抱抱你,莫不是你会摄魂大法呵。陡不期然,想起那日宋烨曾对他说过的话,低沉的呢喃似在耳边轻轻回响起来。我当然不会什么摄魂大法,只不过刻意用眼神勾你罢了……柳寄悠现在想来,自己根本是鬼迷了眼,勾到一尊招惹不起的大神!满怀惶恐,逃之夭夭。宋烨目送免子逃窜似的背影迅速消失,才回头望向被丢下的两个小棺,瞥见桌上忘了一并带走的新图,移步近前观看。「这是柳寄悠画的?」「是。」冬官夏官已穿好衣裳,双双恭敬地跪在一边,不敢主动逢迎造次。「他经常来此寻欢作乐?」「不常,一个月至多只来二三回。」「你们哪个与他相好过?」冬官微微一抖。「奴……奴家。」「不用怕,只是问问,你知道便答,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本王不会拿你怎么样。」宋烨和声道,手指轻柔抚过未完全干透的线条,那线条晕开了,指尖一抹墨痕,像濡染了黑色的胭脂。指尖微热,像那人舌尖舔过的感觉。「他待你如何?」宋烨淡淡再问。「柳少爷是个温柔的人,待奴家很好。」冬官回答。「本王是问他的床上功夫如何。」「这……」「说实话。」冬官踟蹰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回王爷,柳少爷的床上功夫不怎么好,说是温柔,其实是不喜欢做体力活,觉得累,通常发一次就完事了,不会再玩第二回,有时甚至只让奴家用嘴或手侍候。」宋烨一听,嘴角不禁扬高了些,又问:「那男子是何人?与柳寄悠有何关系?」「城东的赵家二少爷赵天羿,与柳少爷自小一块长大,汾临县的人大多知道,他……很喜欢柳少爷。」「怎么个喜欢法?」「大概就像男子喜欢女子的那种喜欢吧。」「这倒瞧得出来。」宋烨的表情仍带微微笑意,可却教人猜不着真正的情绪心思,眼神深邃莫测。「今夜就你来侍候本王吧,本王想看看他摸过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冬官又微微一抖。「是。」鹿芳苑内,今夜依然灯火通宵灿烂,笙歌逹旦。鹿芳苑外,某人有种暂时逃过一劫的侥幸错觉。向来悠哉游哉的柳寄悠很少走得这么急呼呼,自从五王爷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后,他整个人像失了主意,异于闲散自在的常态,显得有些毛躁毛躁的。出去后,赵天羿立刻连珠炮的质问:「小悠,你为什么会认识那个五王爷?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上回你去渭阳城?」「我和五王爷没什么,你别问。」柳寄悠闪避敷衍。「我不信,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是怎么碰上的?」「我不想告诉你。」「小悠,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赵天羿委屈哽咽,一个大男人的眼眶红红,似乎快哭快哭了,和他阳刚俊朗的外貌气质完全不搭嘎,亏他还比柳寄悠长了快一岁,却比柳寄悠更像小孩子。「嗳,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柳寄悠不耐又无奈,这小子从小就特爱对他黏黏糊糊,活像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的尾巴跑。说实在话,他并不讨厌他,就是有时被他黏得烦。「你对我很坏!」赵天羿指控,只差没跺脚咬手帕。「我哪里对你很坏了?」柳寄悠终于受不了他的无理取闹,皱眉道:「我说你,别老像个娘们忸忸怩怩的成不成?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小悠,明天在家等我,我明天会再去找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赵天羿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柳寄悠没响应,头也不回的朝反方向走开,此时他的心绪复杂,烦闷得不得了,实在懒得再理睬青梅竹马的叽叽歪歪,腻都给他腻歪死了。回到柳家后,往床上一倒便虚乏得想睡了。想想,今天先被有奸情的一夜情对象轻薄后,得知他能吓死人的真实身份;再被青梅竹马打断好事,大闹一顿;最后,与有奸情的吓死人的那人再度娼楼重逄,叫他窘得只想挖地洞……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在鹿芳苑除了画张图之外,什么好事坏事全没做成,还被吓得险些没屁滚尿流,柳寄悠的身与心皆感到异常疲惫,彷佛才刚打过一场大仗。睡吧快睡吧,这一切都是幻觉,五王爷什么的吓不倒我的,明天醒来后啥鸟事都没啦!催促自己快快入眠,好逃避这一团乌烟瘴气。──别睡,再陪我一回。──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想看看我要着你时,你的眼睛会是什么样子?愈想睡,脑子却不听话的转得愈勤快,且偏偏什么不好想起,竟想起那日情热缱绻的耳语……──你的身子好香,尝起来是甜的,你说,如何会这么想就这样吃了你呢?久远的回忆随之清晰起来,柳寄悠脸也腾地热了起来,胯下那儿彷佛又被某人的手掌握住、揉弄,一股火烧般的战栗由背脊底直窜而上,身体愈来愈热,愈来愈热……受不了!哪里还有一丝半毫的睡意,索性下了床,倒杯凉茶咕噜一口喝下肚,压压莫名臊气。凉茶入口,思绪反而更清醒,更睡不着觉了。──你怎么就这么勾人呢?真想把你关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你往后就勾不了别人,只能勾我。勾什么勾?本少爷勾你大爷全家啦!控制不住,柳七少连身子都着了火一般,简直臊热得想翻桌,这还叫人怎么睡啊混蛋!整夜翻过来覆过去,柳寄悠好不容易才入睡,却睡得很不安穏,反反复覆胡乱梦一通,睡了醒,醒了睡。梦见自己变成一枝含苞待放的杏花,不知伸入谁家墙头,本来好好的,未料被某人折了下来,欲强行拨开他的花瓣,他惊慌大叫:「不要乱开我的苞啊!」然后,他又梦见化身成一只鱼,不过浮上水面透气一下,竟被某只大鵰鸟刷地从水中抓起,他再度惊慌大叫:「不要吃我啊!」结果,花被开苞,鱼被吃得一乾二净不留渣,他迷迷糊糊的惊醒,又迷迷糊糊的睡去,只感到愈睡愈累,半梦半醒,身体又疲乏得不想动。「少爷,可要起床了?」早晨服侍的丫头轻声唤他。「唔……我还要睡……我想起来的时候自个儿会起来,别喊我……」丫头轻手轻脚的下去,习以为常,少爷有时会在晚上写作,白天睡觉,老爷夫人对此不少叨念,可到底还是惯着他,又担心他身子熬虚了,只得常常炖煮补品让他多吃些。本想睡到中午饿到自然醒,可约莫才日上三竿时,即被近一阵远一阵的喧哗声扰得不能好好睡。「外头吵什么?」蹙眉呢哝,拉起被子蒙头盖住。「少爷少爷,出大事啦!」小冬瓜和小竹芉咚咚咚地大喊跑来,推开房门闯进去。柳寄悠恁地好脾气,严重睡眠不足让他也不由生了火,掀开头上的被子斥道:「少爷我睡得好好的出个屁大事!」「就是少爷你出大事啦!」两人冲到床边嚷嚷,一脸兴奋。「外头正闹着,少爷快起来出去看看!」「不看,我要睡觉。」蒙头继续赖床。「真的是很大很大的大事,别睡了快起来!」小孩子不顾尊卑的去扯被子,吵嚷不停。瞧他们火烧火燎的,柳寄悠又气又无奈,躺在床上恹恹的问:「好吧,你们先说说,到底出什么大事啦?」「赵家拿好多东西过来,说是来提少爷和赵二少爷的亲。」「哦哦……啊?!」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惺忪半瞇的双眼瞬间大睁,刷地弹坐而起,蓦然想起昨晚赵天羿曾说今天还要过来找他,并且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莫不就是想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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