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公主,他乃容家十二郎……”
&esp;&esp;绿摇为她梳发,一点点替她勾勒出小巧唇形。朱红涂抹之时,绿摇笑意盈盈,眼角起了皱纹,但难掩她昔年雅静的气质。景元琦恍然惊觉,记忆中的绿摇姐姐,已然老去,不再是少女豆蔻年华。美人老矣,色萎形瘦,骨魂仍在,对面女人不肯向金玉之地妥协半分。
&esp;&esp;景元琦眼睫颤动。她没由来问了一句,“绿摇,你想出宫吗?”
&esp;&esp;绿摇温柔给她抹上最后一笔红,她放下口脂,“我不出宫。”
&esp;&esp;待出嫁的少女不解,“为何?”
&esp;&esp;“因为……宫内有我牵挂的事情。”
&esp;&esp;景元琦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过去。绿摇说过,她父母双亡,阴差阳错之下入宫当了宫女,后来服侍陆贵嫔。陆贵嫔薨后,她到了皇后处便照顾年幼丧母的她,还有刚出生不久被皇后抱来养育的皇子。
&esp;&esp;将出嫁的少女望向镜中的自己。这个地方,他自然是来不了的。她牵住绿摇手,抬头看着她,“绿摇,留下来吧。去东宫,照顾太子。可好?”
&esp;&esp;“公主的要求,我一定会做到。”
&esp;&esp;绿摇深深地一拜。她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却没有泪水。
&esp;&esp;此时来了几个陌生面孔的女子。景合上前禀报,“殿下,这是容杜若和容杜蘅。是十二郎的姐姐和妹妹。”
&esp;&esp;景元琦微笑,拿起扇子想起身。
&esp;&esp;忽然那高唱的燕乐喜曲,崩裂出几声尖锐的杂音。她蓦然回首一望,天已变。
&esp;&esp;她茫然伫立于镜前,又有几人大哭跪在她脚下,“十二郎!十二郎卒了!”
&esp;&esp;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绿摇、绿摇?”
&esp;&esp;另外一个宫女扶住了她,“殿下,奴婢是柳茵。”
&esp;&esp;景元琦大汗淋漓,从噩梦中醒来。她一睁眼,发现天还未亮,顺了几口气后,昏昏沉沉又闭上了眼。
&esp;&esp;宫铃翻腾,淙淙之音犹如流水。不远处的脚步催起更鼓,索起她的魂。景元琦下床,未穿袜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吓了一跳,摸索着想拿起来看是何物。
&esp;&esp;循着黯淡的光线她认出这是柄铜行灯。有谁来过她的床榻?她只想到一个人,但这并不能轻易问出口。
&esp;&esp;她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人,就坐回了床边。
&esp;&esp;这时却有火光亮起,极仓促又极狂妄照进这座殿堂。她连忙简单穿了衣裳,没有宫女服侍,穿的自然凌乱。
&esp;&esp;门被破开了。她见到的不是景令瑰,而是浑身阴厉的景峥。
&esp;&esp;“陛、陛下……”她浑身都不禁颤抖起来。天子一怒,带来了狂风骤雨,突袭这庇护她的东宫。
&esp;&esp;她胆战心惊看着景峥一步步走近。他身后的宫人却未跟进来。
&esp;&esp;恐怖的怒火铺天盖地涌至她身旁。景峥捏住了她的下巴,“昌元,你可知何人才能夜宿东宫?”
&esp;&esp;说罢,他还回头望了一眼,景令瑰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言。
&esp;&esp;等景峥再度盯向景元琦后,她发现景令瑰面上顿时出现了不屑。她后知后觉地捉摸道,难道阿归与父亲不和?但现在不是思虑此事的时候。
&esp;&esp;皇帝的力度陡然加重。景元琦未受过这么重的力道,她咬住唇硬撑着,但是痛感难以麻痹,眼泪不自然地向身体屈服。
&esp;&esp;景峥也不再发问,只是抬起左手,粗鲁地抹去了她的泪。他触到她白净的脸庞,从额角到下巴,用手背细细感受这滑腻。
&esp;&esp;景元琦不知道父亲何意。他抹了她泪水的时候,她饱受梦境和现实双重折磨的心仿佛一片静的落叶,随紫烟飘进父亲宫殿的香炉。他摩挲她脸庞,她脆弱的身躯在浓香与烈火之中熬煎,应当是死去的。她没力气动,也不敢动,积攒的火焰在升高,熔炼成的怒火亦有多高。
&esp;&esp;“太子还想继续看?出去。”景峥冷冷说道,略带几丝压抑。
&esp;&esp;景令瑰在垂下的衣袖再度捏紧了拳头。
&esp;&esp;“陛下,阿姊她身体不适。”
&esp;&esp;景令瑰纵然紧张,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舐犊之情、人伦规矩,都成了景峥蔑视之物,那他还顾忌这些何用,大不了姐弟一起死好了。
&esp;&esp;景峥被拆穿心思后大怒,他松开手,迅疾走到景令瑰身边,抬脚踹去。
&esp;&esp;“混账!竖子还敢口出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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