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你终于回来了。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她没费多少力气便确定了汪府里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有罪当罚,汪长善,欺凌弱小,逼良为娼,谋财害命,杀无赦。她出手,只要一刀。打更的声音,将老桥从释的故事里惊醒过来。他问:&ldo;你想起了你的来历?&rdo;&ldo;一部分。&rdo;&ldo;那你到底是什么?非人非妖的姑娘。&rdo;&ldo;天帝座下,刑王释,判是非黑白,司天下刑罚。&rdo;老桥一阵猛咳。一个柔弱如花蕊的小丫头,会是天神&ldo;刑王&rdo;?!一只妖怪,跟一个天神,会一起坐在面摊前吃面?!&ldo;你不信。&rdo;释笑道,摸出面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老桥跟上去:&ldo;我信,我只是不敢相信,我这一生居然有机会遇到一个天神。&rdo;她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他:&ldo;我说你就信?&rdo;老桥点点头:&ldo;目前我也找不到不信你的理由。&rdo;她摇摇头:&ldo;怪物。&rdo;&ldo;手怎么了?&rdo;他看到了她手掌里的灼伤,&ldo;天神也会受伤?&rdo;释举起手,看着那块尚有痛觉的伤痕,说:&ldo;我发现,我不可用任何武器伤人,刀枪剑戟都不行,一旦强行使用,那武器便会化成一团怪火钻进手掌,留下一道灼伤,剧痛七日不消。&rdo;&ldo;怎会如此怪异?&rdo;老桥托起她的手,上头已有好几个伤痕,新旧不一,&ldo;身为掌司刑罚的神,不该是手执利器的么?怎么反而还为此而伤?&rdo;她收回了手,摇摇头:&ldo;我的记忆不完整。但有一点我很肯定。&rdo;&ldo;什么?&rdo;&ldo;刑王,已是很遥远的过去。我已不再是天神。&rdo;她深吸了口气,&ldo;如今,我虽不是人类,却也与凡胎肉身差不了多少了。&rdo;她又低头看了看指上的戒指,自嘲道:&ldo;如今,我就与这戒指一般,不绿不黄,都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了。&rdo;&ldo;你这戒指……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rdo;他看着那枚金光流动的指环,&ldo;绿色的部分好像变多了?&rdo;&ldo;变不变,又有何关系。&rdo;她握紧右手,冷冷道,&ldo;反正也脱不下来。&rdo;说罢,她加快了脚步,朝城门而去。&ldo;释!&rdo;他喊住她,&ldo;如今官府到处派人拿你,你小心些。若无去处,我来想办法。&rdo;她停下来,侧过头道:&ldo;你来安排我的去处?若偏偏是你向那帮蠢人告了密,我岂不死得冤枉。后会无期,妖怪。&rdo;老桥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湮没在墨黑的夜色与清脆的四更梆声里。面摊一别,两三年没有释的消息。老桥哪里也没去,这些年他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终日在河水上思考‐‐为何身为刑王,反而偏偏不能碰利器?为何那个指环无法取下来?为何她的名字叫&ldo;释&rdo;?在他还没有想出答案的时候,从桥上经过的人,越来越频繁地带来&ldo;某家恶少被人斩杀&rdo;、&ldo;某个身背命债的赌坊老板被斩杀&rdo;、&ldo;哪个犯了大罪却被官府不了了之的大官之子被斩杀&rdo;等等,&ldo;斩杀&rdo;这个词,循环出现在老桥的耳朵里。而这些案子,从来没有抓到凶手。暗地里拍手称快的百姓们,私下称这凶手为&ldo;判官&rdo;,赞他是黑白分明,为民除害的英雄。可是,不论有多少人称赞&ldo;判官&rdo;,坐在桥头的老桥,始终在暗暗担心。第四年,老桥越来越多地听到&ldo;某某山庄里莫名其妙死了十几口人!&rdo;&ldo;开私塾的老吴不知惹了谁,脑袋都丢了!&rdo;&ldo;当铺里的许老板跟他老婆被人给杀了!两口子都是敦厚人哪!&rdo;当那些一脸惋惜的路人从桥上走过的时候,老桥决定,再出去走走。曾经,她在一个寂静无人,只有一片金光的世界里昏睡了许久,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冻在了一块不化的冰里,那片光线真暖和,像无数个太阳聚拢在一起,一点点融化了自己。当她从长梦中惊醒时,这种感觉仍在,令到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看法。老汪夫妇的出现印证了她的感觉。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是不错的。念恩,多动听。可是,最终的事实却是,这永远不会是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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