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菡点头,板着面瘫脸说:“回学校查吧,我得先去辅导员那里销假。”宗铭难得良心发现一次,安慰他道:“这次难为你了,为了组织做出巨大牺牲,差点连性向都改了……话说你真的是装出来的吗?”桑菡乜斜他一眼:“怎么,你要代表组织审查我的性向吗?伪娘癖影响工作吗?ubra不允许成员保留特殊的个人爱好吗?”宗铭没想到自己问一句而已,他反应居然这么大,被噎了一下:“呃,没有,我只是作为长辈对你表达一下关爱。”桑菡:“我怎么觉得你完全是为了看我笑话?”局座夫人嗔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小宗是那种人么?”桑菡诚恳道:“是。”李维斯不敢附和,但低调地点了点头。中午之前,李维斯和宗铭将桑菡母子送回家中。午饭之后,桑菡发来消息,证明钱卓民自卢星晴出事之后便自动请辞,离开了“青春无悔”,之后没有再找工作,也没有在业界活跃的信息。“钱卓民今年三十七岁,单身独居,没有妻子儿女。”桑菡说,“他毕业于某知名师大,最早在一家省级重点初中任教,业绩非常出色。任教期间他发表过多篇‘惩罚教育’和‘挫折教育’方面的论文,在业界小有名气,但争议也非常大。”“他是‘惩罚教育’的倡导者?”李维斯问,“这和他后期在‘青春无悔’的执教理念倒是一脉相承……不过既然他业绩出色,又怎么会离开重点初中?”“因为他被家长告了,差点吊销教师资格证。”桑菡说,“两年前,钱卓民因为过度惩罚,导致一名叫做张斌的学生受伤,医疗鉴定证明他教育失当,对学生的身心造成很大伤害。后来张斌的父母将钱卓民告上法庭,主张巨额赔偿以及连带民事责任,学校怕闹大了影响不好,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最后双方达成庭外和解,家长主动撤诉。”“于是他被解雇了?”“引咎辞职。校方还是很保护他的,保住了他的执教资格。”桑菡道:“在家中待业三个月以后,钱卓民应聘进‘青春无悔’青少年关爱中心。去年年初,他独创了‘应激脑力波动干预’法,矫正效果据说非常好,中心因此将他评为金牌矫正师。卢星晴是他经手的、使用过这套方法的第三个学员。”“第三个?”宗铭问,“那前两个学员有没有类似卢星晴的症状?”桑菡道:“没有,前两名学员显示矫正效果很好,家长给予很高评价。”“把张斌,以及那两名接受过‘应激脑力波动干预’的学员的资料发给我。”宗铭说,“你确定钱卓民在卢星晴去世后没有再就业?”“没有。”桑菡很确定地回答,“他一直闲赋在家,至今已经十个多月了。我正在查他这十个月来的主要活动,看他和孙萌有没有什么交集。”“把他的现住址发给我,再把他的高清照片弄一张给白小雷。”宗铭说,“让白小雷拿去给常晓东认一下,看钱卓民是不是他在孙萌家附近见到的那个可疑的男人。”桑菡领命而去,半小时后发来了三名学生和钱卓民的地址。下午李维斯和宗铭赶回“青春无悔”所在的城市,走访了两名接受过“应激脑力波动干预”的学员。学员家长听说他们是来调查钱卓民的,对敬爱的钱老师赞不绝口。“多亏了钱老师啊。”一名家长热泪盈眶地说,“我们家这个孩子当初简直是无法无天,在学校惹是生非,还认识了一些社会上的闲散青年。要不是钱老师,他现在怕是都进少管所了!”“孩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宗铭问,“学习成绩有提高吗?在学校表现好吗?”“嗐,我们哪里还指望他学习呀,能安安稳稳不惹事儿就谢天谢地了。”家长感叹地说,“经过行为矫正以后,他老实多了,虽然成绩还是不咋样,我们也无所谓他考不考大学,能把高中混毕业,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就行。”宗铭提出见一下当事人,两边家长都爽快地答应了,然后他们就见到了传说中“老实本分,安安稳稳”的成功典范——两个孩子都是十四岁,但看上去跟四十岁的差不多,都是神情呆滞,眼神死板,问一句话反应极慢,连“今天上了什么课”这种问题都要想上七八秒钟才能回答清楚。家长们倒是对这种情况没什么担心,反而乐见其成:“慢点儿好,慢点儿稳重,你是没见过他以前的样子,随便一句话不知道刺激到哪儿了,就能跳起来八丈高,瞪着眼睛直要点房子。我们宁可他笨一点儿,傻一点儿,起码不会伤害其他人。”宗铭问他们知不知道“应激脑力波动干预”到底是什么样的矫正方法,有没有使用什么辅助仪器。一名父亲说:“没有辅助仪器,就是聊天儿、问问题之类。第一次矫正我是陪着去的,钱老师啥也没用,但我看孩子对他挺敬畏的……我感觉他是不是有气功啊?特异功能什么的。不过这种事是人家的秘方,我们也不好打听,只要效果好就行。”“矫正初期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宗铭又问,“比如头疼、失眠、脱发等等?”家长眼神有些闪烁,含糊道:“可能有吧……我也不太清楚,应该不严重吧。这个你可以去问矫正学校嘛,他们肯定比我们清楚,毕竟后来的课程都是封闭式的,我们也没有再陪同。”从当事人家里出来,李维斯心情有点儿沉重,有些孩子确实天生性格乖戾,青春期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形成反社会人格,科学表明这种情况有时候是基因决定的。但这两个孩子真的情况如此严重,要以毁掉智商为代价来换取终身平静吗?“他们说的‘特异功能’,是不是就是超级脑的干扰啊?”李维斯问宗铭,“我看你问副作用的时候,他们表情都有点儿微妙。”“一切都有可能,得一步步挖掘求证。”宗铭看看天色不早,说,“走吧,今天就到这儿,晚上咱们吃点儿好的,明天再去走访一下张斌他们家。”这两天沉重的事情太多,李维斯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振作了一下,掏出手机搜大众点评,找了一家据说很好吃的小龙虾跟宗铭过去吃晚饭。这里的小龙虾做法和西堰市的不太一样,麻辣味儿不重,倒是糖放得很多。李维斯照旧是十级手残,剥了一个便把指头划伤了。宗铭嫌弃不已,勒令他去吃扬州炒饭,自己一个一个剥好给他摆在盘子边上。“太甜了,不好吃。”李维斯嚼了一个龙虾肉,说,“还是麻辣的味儿好。”“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宗铭不高兴地说,“有人伺候你你还嫌东嫌西的,闭嘴,都给我吃了!”“……”李维斯估计他这两天压力太大,又没有机会作妖,可能有点儿抑郁了,虽然真心觉得甜龙虾不好吃,还是乖乖把他剥好的都吃了。然而宗铭又不高兴了:“你也忒耿直了吧?我说都吃你就都吃了?好歹给我留一个啊!我剥了一盘子,上个厕所回来居然一个都没了!”李维斯无语望天:“谁让你上厕所的?你不会吃了再去么?害得我都差点撑死了……你倒是试试看吃一大份扬州炒饭外带一中份的甜辣小龙虾!”“你这个吃货还有理了?!”宗铭伸指就要弹他耳朵。李维斯挣扎着躲开,道:“明明是你有剥龙虾癖,每次都剥一大堆,自己又不吃,全都塞给我!”“你这是要反天啊小同志,居然敢污蔑领导,回头写三百字检查交上来!”两人互相诋毁着结账,互相诋毁着出了龙虾店,又互相诋毁着找酒店过夜……因为诋毁得太投入,导致没注意选房型,拿了房卡上楼才发现是个大床房。“你能别干扰我和前台说话么?”李维斯叹气,要下去换房。宗铭勾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拖住了,说:“算了吧,麻烦死了,反正在家里也是一起睡,就凑合睡一宿吧。”家里是两米多的大床,酒店的床只有一米八,他们俩体型都比较高大,睡在一起就显得有点儿挤得慌。屋漏偏逢连夜雨,半夜的时候李维斯有点不舒服,拱来拱去把宗铭直接拱到地上去了,摔得“咕咚”一声。“啊?你没事吧?”李维斯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到床下去捞宗铭。宗铭抓着他的手爬起来,怒道:“你要造反啊?居然敢踢我下床……”摸了摸他的手心,忽然觉得不对,“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李维斯浑身难受,挠了挠脸,又挠了挠胸口,道:“有点痒,热……”宗铭开了灯,发现他满脸通红,眼圈像是被水彩染了一圈红痕,嘴巴也有点儿肿,看上去亮晶晶的。“……过敏了。”宗铭掀开被子,扒开他的睡衣,发现他胸口后背都长出了大片的粉红色斑痕,叹气道,“你说你怎么这么馋,吃了一整份的小龙虾,这下遭报应了吧?”李维斯有点轻微的眩晕,只觉得浑身皮肤发痒,一边挠一边道:“是你非逼着我吃的,现在我倒霉了你还说风凉话!”像巴顿一样在床单上蹭来蹭去,道,“不行,我这得算工伤,小龙虾是你逼着我吃的,你得赔我钱……痒死了,帮我挠挠,背上我挠不到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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