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车一时过不来,一个大概有些名望的老人就自动站出来,充当现场指挥,几个还穿着睡衣的男人齐心合力地把压在车上的大树弄走了,何晓智就看见车里面抬出来一个人,大概是个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那里等顾客,或者只是自己休息片刻,结果就倒霉得碰上了这棵从天而将的大树。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死了,反正直到一身是血地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那个人也没动一下,救护车嗷嗷叫着横冲直撞地跑远了,何晓智手里的望远镜直接掉了出来,被黄瑾琛抢上来一把接住,惊魂甫定地说:&ldo;我就带了这么一个进来,小心点!&rdo;何晓智指着远处,问寇桐说:&ldo;那……也是因为我?&rdo;寇桐一遍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反应,一边冷酷地说:&ldo;你觉得呢?&rdo;何晓智迟疑了片刻,用力地摇摇头:&ldo;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世界上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相信!&rdo;寇桐的回答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把他从护栏里推了下去,何晓智自己整个人悬空,剧烈的失重感让他整个人心脏都漏跳一拍,尽管刚刚已经决定跳楼,但那是做好了准备、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前提下,这时直接被人推下去,他还是会想所有生物一样,下意识地尖叫、挣扎‐‐连鞋都给踢掉了。黄瑾琛在一边看着觉得很悬,怕寇医生变成个杀人犯,只得帮忙过去拉着何晓智,在少年激烈的恐惧和尖叫声里,本来就不稳定的空间又开始新一轮的崩溃,大街上停着的一溜车又开始齐声合唱起来,公路再次震颤起来。何晓智脸色惨白地往下一看,脚下突然能踩到实地了,一抬头,发现寇桐这个人渣医生又把他拉回来了。&ldo;看见了?&rdo;寇桐说。对于眼前发生的事,何晓智感觉自己的智商板稍微有点短路。寇桐在他脑袋上拍了拍:&ldo;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等出去了,你爱跳楼跳楼,爱割腕割腕,都随便你。&rdo;何晓智犹豫了半分钟,终于确定自己也无计可施,于是默默地跟着他们下楼了。这失足儿童就这样被他拐走了。从窄小黑暗的楼梯往下走时,何晓智精神恍惚地走在前,黄瑾琛和寇桐走在后面,突然,黄瑾琛猛地一回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身上流露出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气场。然后楼顶角落里传来&ldo;砰&rdo;的一声,原来是一只小老鼠被他吓得撞到了墙上。&ldo;耗子?&rdo;黄瑾琛挑挑眉,然后谨慎地四下看了一眼,这收敛了释放出去的敌意,快走两步追上了寇桐。犹豫了片刻,黄瑾琛在寇桐的小臂上拍了一下,问:&ldo;你那个……是怎么弄的?&rdo;漆黑的楼道里,寇桐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有微弱的光从他的眼睛里反射出来,窗户里照射进来的车灯一晃,黄瑾琛竟然生出了&ldo;这个人的眼睛是流光溢彩&rdo;这样的错觉。寇桐说:&ldo;一些狂躁型的患者,总不那么好对付。&rdo;黄瑾琛学着何晓智的口气说:&ldo;骗人。&rdo;寇桐也没言语,算是默认了&ldo;骗人&rdo;这个词。黄瑾琛又往前赶了两步,在狭小的空间里和他走了并排,动作异常轻柔地抓住寇桐的胳膊,把他的袖子慢慢地撸起来,这回寇桐没躲没闪,显然是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黄瑾琛的手掌和指尖都比较粗糙,上面布满茧子,刮在寇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动作特别的小心,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一条人的胳膊,而是一件稀世珍宝似的。寇桐心里一跳,感觉这样下去会很危险,于是立刻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黄瑾琛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他叹了口气,不用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现在的脸上该有多遗憾。&ldo;可惜。&rdo;黄瑾琛说,&ldo;老伤疤了吧?看着有些年头了,小时候弄的?&rdo;寇桐没言声,黄瑾琛就几乎贴着他的耳边,又低低地说了一遍:&ldo;可惜,那时候我不认识你。&rdo;此时何晓智站在破烂的街道上,茫然地看着可能是由自己造成的一切,寇桐于是甩开黄瑾琛,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ldo;过来,这边走。&rdo;黄瑾琛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走过街角的时候,寇桐才回过头来看了黄瑾琛一眼,只见男人微微低着头,仿佛有点漫不经心地盯着地面,比起兵荒马乱的街道,悠闲得好像不大符合背景设定。他依然是穿着宽松的裤子,卷着裤脚,露出下面一双花花绿绿的盗版运动鞋。黄瑾琛方才说出的那句话,仿佛给人一种自己被当成宝物珍视着一样的感觉,只要是人不是石头,听在耳朵里都会有那么一刹那的动摇。但是寇桐知道‐‐当他每次看见黄瑾琛这样走在路上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感觉‐‐这个退役的狙击手身上有种根深蒂固的冷漠,寇桐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好像有种把所有的人都&ldo;物化&rdo;的习惯,在他眼里,人都像是某种东西一样。有些是垃圾,有些是宝石,有些是漂亮的艺术品。无论是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的&ldo;东西&rdo;,都毕竟只是&ldo;东西&rdo;,不是&ldo;人命&rdo;,或者只是一串冰冷的代号,有的有圆括号,有的已经变成了方括号。甚至他本人,也不像一个人。他是这个国家,最骇人听闻的一把枪。寇桐回家,还没来得及上楼,就碰见了被地震波及,暂时在楼下避难的寇桐妈和姚硕。寇桐妈老远就冲了上来,一个凶猛的熊抱把寇桐给往后扑得倒退三步,然后大庭广众之下,没轻没重地抬起手来,使劲打了他的屁股,寇桐睁大了眼睛,有那么片刻,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带着哭腔嚷嚷着说:&ldo;你去哪了?不知道妈妈着急啊?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想急死我是不是?&rdo;就像她的儿子不是一个已经成年了的男人,而是个放了学跑出去疯玩不回家的小男孩似的。……尽管在她离开人间的时候,她的儿子确实还是那样大的一个小男孩。她的时间停滞在了很久很久以前,寇桐突然心酸。有的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已经不需要了,才能实现那些已经变得陈旧愿望‐‐比如他四岁的时候,曾经很想要一个小火车,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会趴在橱窗外面看很久,晚上想得睡不着觉。它曾经很贵,但是二十多年以后,他有钱了,却不再在儿童玩具店外面驻足。比如他十岁的时候,曾经很想要一个充满馨香和温暖的怀抱,哪怕是被她训斥,被她当街骂一通,每天晚上被她不由分说地灌一杯难喝的牛奶……这些东西,他曾经觉得自己可以用一切去换,哪怕是生命乃至灵魂的东西,却突如其来地在十几年后再次以一种强加的形式落在了他头上,寇桐却发现自己竟然尴尬了。大概是因为时过境迁,或者别的什么。他慢慢地抬起手,抱住才刚刚过他下巴的女人……她其实有那么矮么?然后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她水果香味的柔软长发里,有些含糊地说:&ldo;对不起。&rdo;对不起‐‐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可是……你已经死了啊。在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只小老鼠睁着小眼睛,远远地看着,大概是动物的本能让它有些惧怕黄瑾琛,它并不大敢往跟前凑,看了一会,它做出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动作‐‐伸出前爪,在墙角上磨出了一个看不懂什么意思的痕迹,然后跑了。它跑过平庸普通的民房,跑过胡同的垃圾箱,来到了另外一条大街上‐‐这条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正是咖啡厅前面的那一条‐‐有果冻一样五彩缤纷又柔软的马路,有巧克力做成的路灯和会发光的糖果做成的灯泡。老鼠顺着街道钻进了一个小洞,另一只老鼠在门口等着,它们凑在一起,像是彼此交流了什么信息,然后同时往下坡的方向跑过去。路的尽头有一座桥,连接着沿海城市的大陆和一个小小的海岛,海岛上灯火通明,好像童话一样,仔细看去的话,那里竟然还有一座城堡。两只老鼠过了桥,直奔城堡跑去。这是一个……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任何规则都不再适用的世界,整个城市都已经笼罩在了一双眼睛下,而被窥视的人,还没有任何防备。幻想这天晚上,无数的人露宿街头,闹成这样,供电却没有断‐‐这当然是不合常理的,不过可惜&ldo;常理&rdo;尸骨已寒‐‐街头灯火通明,活像个大型的夜间野营团,不少人拖家带口,还有个小女孩穿着棉布的睡衣,手里还抱着一只神情荡漾的兔子,含着一根棒棒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站在寇桐跟前。知情者三人……加上姚硕算是四个,都明白地震不会再发生了,鉴于地震源现在情绪开始保持着低落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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