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雨霂见他有意抬举,只当作是在取笑自己,答道:「公子说笑了。
关雪哪里担得起什么要职,不过是在书房里为老爷铺纸、磨墨、涤砚,有幸沾染些文墨书气罢了。
」
有道是文人书房里,纸砚笔生香;常在墨中走,温文浸衣裳。
文人同文人之间,自有一种难分情谊,若是投了志趣,那文人相轻一说就全作小人私心窥度之杜撰传闻撰罢了。
且不谈关老爷子是何等墨客,单就关方二人出身,便有相通之处。
关清源乃是前朝状元爷,作有时文一篇,论的是言商国三路四通八达之事,其志高,其目远,数十年间难再见于旁人。
只可惜,青天路有,偏无人走,到今朝,悉数闭塞。
原有几大港口因区区倭寇海盗之流而锁,唯存一抚州,又是繁杂之地。
而这方致远便是当朝状元爷,其志与关家老爷无异。
政见相当,方致远早生登门拜访之意,求谋个忘年之交。
后因听得关老爷自赴闲职以来,少理朝中人或事,便消了那心思,无意扰人清静。
如今听到关雪原为那人磨墨,自是好生羡慕,遂心直口快,明了心意:「这磨墨,这磨墨,真当是美差,真当是美差。
」
关雨霂瞧他一副痴样,既觉得好笑,又好生不解,便问:「磨墨之事,哪里像是方公子口中的那等美差?」
方致远答:「姑娘有所不知,关老爷之文章如云行水涌,以气节睥睨天下之士,在下曾有幸拜读断篇一二,戚戚心动,惜不得全篇。
心里是仰慕着,敬重着,就只差见着,聊着。
姑娘若是为关老爷磨墨之人,怕是见过许多些文章,方某哪有不羡慕的道理?」
「方公子又是取笑我了。
我只当是为老爷磨墨,这文章一事,不甚懂,恐是辜负了这美差。
老爷一生所做文章众多,不知公子最喜的是哪一篇,可是老爷当年那篇入试时文?」关雨霂因知此篇最负盛名,便问了,不敢提及偏的,显班门弄斧也就罢了,惹方公子尴尬就不好了。
方致远听罢摇了摇头,振袖回道:「那篇时文,冠绝一时,又有何人不晓?可时文终究是时文,虽有豪气冲云,却少点平凡滋味。
在下最喜的,乃是关老爷在他小女出生之时写与妻女的一首小诗。
」
关雨霂乃驻足,断是没了方才那般份顾及旁人的心思:往事一一,历历在目,从孩提学语,至教书习文,讲世间理,道天下事,早里评书说古,对景作诗,晚来迎风对月,下棋唱词,昔多可喜,今多可悲。
想那狱中老人,近杖乡之年,竟是与枯草为伴,以凉地为床,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日升月起,寒乎暖否,饥乎饱否,自己这为人子女,却是远在他乡一概不知。
方致远见她停下,也随她停下。
关雨霂瞥见一旁的影止住,才反应过来,忙回神,说道:「老爷这诗,自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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