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震的脸上,慢慢掠过一个淡淡的笑,三分苦涩,七分自嘲。&ldo;我知道,麻子六骗了你。他连我都能瞒得过,骗你又有什么难?&rdo;他停了停,才道:&ldo;这件事你不用解释。&rdo;真正让他放弃的理由,不是她的上当被骗,而是她的&ldo;心有所属&rdo;。是什么,叫她如此急切跟着麻子六踏出宁园的大门?是什么,叫她隐瞒着左震偷偷取出他的信物?忽然之间,她明白过来,当日左震的心灰,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爱的是她,可是她心里想的是别人。他那么相信她,可是她相信的是别人。那一天,一念之差,无可弥补。&ldo;不用说了。&rdo;他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疲倦,&ldo;你走吧。&rdo;够了锦绣,他已经实在不想再纠缠下去。在这段伤重的日子里,分不清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痛,刀割一般,在他清醒和模糊的边缘,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地煎熬。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睡过,四周越安静,仿佛心里越清醒;可就算是彻夜地失眠,第二天还是要一如往常地站在人前。他是左震。是青帮的龙头,无数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算伤得再重,他也要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他就算心再乱也半分不能动声色。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平静沉默的背后,是一天比一天的不堪重负,那一点一滴绵绵不绝的刺痛,仿佛能把人心蚀穿,时刻缠着他从来就没有消散过。时时刻刻都要跟自己的感情作较量,时时刻刻都得压抑自己对她的渴望‐‐他实在已经精疲力尽。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他怎么能不知不觉陷落到这种地步?她不算得最好,不算得最美,甚至她心里眼里只有别人,从来不曾把他放在心上过……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荣锦绣,却能在他的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麻子六说得好,青帮龙头左二爷,真是好胆色,带着一把没上子弹的枪,就敢单枪匹马地自投罗网!到此为止吧锦绣,不要再逼他继续闹着这种荒唐的笑话。可是他听见锦绣的声音,固执地响起:&ldo;我不走,除非你听完我要说的话。&rdo;左震握紧了椅子的扶手。那一天的事情,他已经一个字也不想再提起。她已经亲眼看着,那个上海滩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青帮左震,那个再凶险再艰难也没皱过一下眉头的左震,却为了一个女人乱了方寸,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就算这样还不够?只要他放手,从此她就可以如愿以偿得到向英东,难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ldo;石浩!&rdo;左震蓦然一声断喝,震得窗玻璃都仿佛簌簌一阵乱响。门&ldo;砰&rdo;的一声开了,石浩慌张地冲了进来,&ldo;怎么了,二爷?&rdo;&ldo;我有没有说过,谁也不准进来打扰?&rdo;左震厉声道,&ldo;叫你带人守着外面,你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rdo;石浩涨红了脸,&ldo;不是,二爷……其实,荣姑娘是我找来的。我看二爷这些日子也惦记着她……&rdo;&ldo;连我惦记谁,你也都知道?!我吩咐什么,你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这长三码头,我看也该轮到你石浩当家作主了,行,这龙头的椅子我也早就坐腻了,过来,换你坐!&rdo;石浩脸色&ldo;刷&rdo;的一下白了,他几时见过左震这么失控地震怒?&ldo;二爷,我……我哪敢啊……&rdo;&ldo;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从今天开始,就别再叫我二爷!&rdo;左震的脸色也铁青,&ldo;我没你这种兄弟。&rdo;&ldo;二爷!&rdo;他这几句话说得太重,石浩忍不住跳了起来,一把拉起锦绣,失声道:&ldo;锦绣姑娘立刻就走,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rdo;一边说,一边就把锦绣往外拖,&ldo;锦绣,算了吧,二爷禁不起再激了……&rdo;锦绣却奋力挣脱他的手。&ldo;我不走!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rdo;她推开石浩,&ldo;只要我离开,我跟二爷,从此就完了,你到底明不明白?&rdo;她的激动也吓了石浩一跳,今天这是怎么了!就连锦绣也快疯了。她的声音那么绝望:&ldo;那天,在街边遇见我被人打伤,带我回狮子林的,是你跟二爷吧?&rdo;锦绣看着他,浑身都在簌簌地发着抖,&ldo;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从头到尾,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要去报答英少!对,你们都地位显赫,应有尽有,用不着稀罕我所谓的报答,可是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英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我曾经发过誓,要尽我所能报答他,我说过只要他需要我做什么,我就一定会去做,没错,我是喜欢过英少,但那不过是因为‐‐&rdo;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却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忽然之间被什么哽住了。她慢慢掉转了头,&ldo;那不过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应该喜欢他而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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