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颗星都远离姐妹兄弟,地上的人们却以为它们都是近邻。
因为人们和星星离得实在太远了,他们连自个儿的孤独都忙不过来,就更犯不着去关心星星的孤独了。
再也没有比孤独更可怕的事物。
尤其是当拘留室的门锁在身后咔嚓一声落下的时候,无论是热热闹闹的游击队营地,还是熙熙攘攘的帕尔马城的街道,全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吞没掉了。
罗维诺笔直地站着,紧靠着身后的墙壁。
这是孤独中唯一坚实可依靠的东西,也是把他和生机勃勃、奔忙不息的世界隔离开的东西。
尽管这世界严峻无情,要求他随时做好掉脑袋的准备,但它毕竟是生机勃勃、奔忙不息的。
当他还在这世界中行进的时候,无论是炸桥梁、袭击汽车还是遭遇战,总有能干又可靠的战友陪在他的身边,直到在这可恶的一天到来之前。
但这可恶的一天总归是来了。
他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结果在帕尔马的集市上,几个宪兵忽然就扑过来扭住了他的胳膊,挣扎中他连帽子都被他们抢走了。
那真是顶不错的帽子,作战参谋送给他的,大概现在已经被哪个宪兵私吞了吧。
他怎么也回忆不出来,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
如果罗维诺现在能镇静下来的话,他就应该这样想:很可能宪兵们只是被近来的局势弄得神经过敏,见人就抓——在他们拿不出足够的证据之前,他完全可以设法装聋作哑。
这时他听见有人打开门锁,要把他往什么地方带。
他迷迷糊糊地走在狭窄的长廊上,最后被推进了一间灯光刺眼的屋子。
“免不了挨一顿揍。”
罗维诺暗暗地对自己说,“牙一咬就过去了,没什么!”
他甚至不记得他们都问了他什么话。
他只记得他们说话的口气就像已经拿住了把柄似的,还记得自己像个真正无辜的傻小子一样反复念叨着“不知道”
。
接下来的事情,他注定要一直记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有人命令他贴着墙站好,不许动弹,黑洞洞的枪口随即瞄准了他。
他睁大眼睛凝视着枪口,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一件他从没有想过,也从不能相信的事情:他,罗维诺·瓦尔加斯,将在二十二岁的这年秋天被处决了。
在这完全陌生的审讯室里,完全陌生的敌人中间,他孤独地迎接最后的考验,孤独地走向死亡。
没有一个熟识的亲爱的人能够见证这一切。
将来有一天,在埋葬被处决者的坟场上,人们也许会找到他面目全非的遗体,也许就找不到了。
然后人们将开始新的生活,在那生活中没有他……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他想起了星空之下,天台之上,安东尼奥对他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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